《细说民国创立》一、老百姓怕官,官怕洋人,洋人怕老百姓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8-02
清朝到了晚年,太不成话。

  高高在上的是皇帝,压在下边的是老百姓,中间是官。皇帝是天子,老天的儿子。他受命于天,不是老百姓选出来的,用不着对老百姓嘘寒问暖。皇帝有权向老百姓抽税,没有义务替老百姓做事。官,夹在皇帝与老百姓中间,狐假虎威。用皇帝的名义刮饱了回家乡买田。讨小老婆,或是搬到上海、天津、汉口、大连等等地方的外国租界里住,在金迷纸醉的十里洋场之中鬼混到死。

  当官的也有好人,然而极少。多数的官,只知有皇帝而不知有国家,更不知有人民。所谓皇帝,在这些官的心中目中,也不过是一块木头做的“万岁牌子”而已。亲眼看见过皇帝的,只有大学士、尚书、侍郎、总督、巡抚,各级的大小太监,以及皇后、妃子、宫女。逢年过节,各处地方的官率领属傣,向“万岁牌子”磕头,跪下三次,每次磕三个头。这叫做三跪九叩首。

  汉人当官的,对皇帝称臣;满人当官的,对皇帝自称“奴才”。“臣”的字义,也是“奴才”,所以这两个名词并无分别,不过“臣”字较为文雅而已。

  老百姓在公堂见到官,必须下跪,自称“小的”或“小人”,称官为”大人”。官可以随时随地,叫当差的把任何老百姓拖倒,脱了裤子。用板子或竹棍打屁股或脊背;也可以把老百姓抓进监牢,随意关若干天,若干年,或是套上枷,扣起手铐,挂了脚镣,押到十字街头,站囚笼;又可以把老百姓吊起来烧胳肢窝,或是放在地上,用棍子夹腿,夹手。——清朝官的威权,不是今人所可以想象得出来的。

  老百姓的财产、自由、生命,都没有保障。每每,“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你有钱,大官小官便要打你的主意。倘若有人告你一状,那就更糟,不管你有罪无罪,当官的先把你抓去,打你一顿。叫做“下马威”,打完了才许你讲话,讲得不中他的意,再打。你肯送钱,那就又当别论。倘若你是原告,告别人欠你的钱,也照样要跪在官的面前,准备挨打。官只要喊一声,“胡说,打!”这时侯,你便要后悔了,你便情愿一文债也不要,只求放你回家了。

  老百姓饱受教训,便流行了两句口语:

  “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如果你想反抗,那便是“造反”。造反的按例该“凌迟处死”,那便是:把你身上的肉,一小块、一小块地割了下来。孙中山先生几乎被清朝的驻英公使龚照瑷从伦敦秘密押解回国,受这样的刑

  官的威权,在清朝晚年,依然很大。但是官的威信,早就被洋人扯得粉碎。因此,老百姓虽则怕官,却又十分看“官”不起。革命之所以能有初步的成功,一半的原因在此。

  笔者并无感激洋人之意。洋人挤进中国,把清朝纸老虎戳了许多窟窿,是事实,我们不能不承认。洋人的代表在乾隆年间及其以前,肯向清朝大皇帝磕头,到了道光以后便不再如此。而且,一次一次地用大炮吓唬清朝的文武官吏,做到了喧宾夺主,要什么便可以拿去什么的地步。

  一些狡猾的老百姓,于是便利用洋招牌,自称“教民”,欺负老实一些的老百姓。多数当官的不仅不敢主持公道,而且为了怕得罪洋人,总是说这班“教民”有理。

  偶尔,有一两个官不识时务,把太不讲理的教民关了,过不了几天或几小时就会有洋人大踏步走进衙门来“保”。保的时候,声色惧厉,动辄以“国际交涉”四字作为威胁。官在听到这四个字以后,倘若仍不屈服,洋人就会去找他的“上峰”与上峰的上峰,可能真的闹出一番国际交涉,于是中国又丧失一片领土、一些主权、一大堆的银子。官呢,当然丢官,甚至丢脑袋。

  在如此情形之下,能叫一般当官的不怕洋人么?

  于是,官的架子在老百姓面前虽则依旧,在洋人面前却一点儿也搭不起来。当官的,如果不愿意丢官,丢脑袋,就得逆来顺受。在洋人面前丢脸。

  官愈大,而所丢的脸愈大。最大的官,姓李名鸿章,官居大学士、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这一位姓李的,俯首贴耳,甘心在中国人打赢了法国人以后。向法国人赔不是。他失掉自信心,不相信自己能应付得了法国人以及其他各国的洋人,不相信中国能抵抗得了法国或任何其他各国。他的做官的秘诀是:化大事为小事,化小事为无事。

  结果,他把清朝时代的中国,化大国为小国,化小国为无国。

  如此惧怕洋人的官,不单是丢尽自己的脸,也丢尽中国的脸。虽则仍有多数的老百姓继续惧怕这样的官,却免不了有少数的老百姓因愤慨而发出大无畏的精神,为了国家,为了祖宗,为了子孙,而开始不把这样的官看在眼里。

  这时候,在广东一个年纪才有十八足岁的青年,姓孙名文,字德明,号日新,下了决心,要打倒像李鸿章这样的官,革清朝的命。他后来改号逸仙。

  洋人不怕清朝的政府,对清朝统治下的中国老百姓却不敢小看。在道光年间与咸丰年间,广东的老百姓曾经一再用事实表现出不甘屈服的精神。到了中法战争期间,那纯粹由广西老百姓组成的黑旗军又竟然击败法国正规军,而且斩杀了法军的将领。于是,老百姓的自信心逐渐升高,虽有甲午年对日战争之败,却依然升高到以为仅凭大刀长矛,便足以抵御洋枪洋炮,产生了庚子年(1900年)以“扶清灭洋”【当时义和团的口号有提“扶清灭洋”的,也有提“反清灭洋”、“扫清灭洋”的,并不统一。】为宗旨的义和团。

  义和团“灭洋”未成反而引进了八国联军。清朝的无能,在八国联军炮火之下暴露无余。老百姓普遍地对清廷失望。这个腐烂透了的朝廷,不再有多少人对它续存“扶”的想头。甚至李鸿章在广州,虽则仍旧是清朝的大官,官居两广总督,也一度动了脱离清朝而自创局面之念。满口“保皇”的康有为。也只是用“保皇”二字作为政治活动的藉口而已,他的信徒唐才常实际上在与革命党密切合作,企图用武力从清朝的手里夺取两湖。

  甲辰乙巳两年(1904、1905年)的日俄之战,又给清朝的威信以狠狠的一击。两个外国,不得中国的同意,而作战于中国的东北领土之上,以中国的东北的领土为争夺的目标。清朝瞪着眼睛,涎着脸,用阿Q的口吻宣布“局外中立”。这不仅是自丧清朝君臣的人格,也代丧全体中国人的国格,使得很多的同胞看不起清朝,恨清朝,觉悟到非把清朝推翻,便没有方法把中国弄好。保皇、君主立宪,这两个口号由于拖泥带水地受了清朝的累,便成了落伍低调,敌不过革命主流了。

  因此之故,老百姓不再怕官,逐渐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革命党人的身上了。

  恰好,这时候,革命党人在孙中山先生及若干先烈先进的不断努力,不断奋斗,不断牺牲之下,已经发展成为壮大而坚实的组织,获得丰富的宣传经验与行动经验,深入了各种 社会 团体,各地的学校与军队,先声夺人,令清廷及其各地的封疆大吏一夕数惊。

  也是在这时候,所谓保皇党的分子也渐渐地强调立宪,而不强调君主。他们并未因唐才常的“自立军”事件而受到太大的株连。他们多数皆能在各省公开活动,喧嚷着“立宪”,“召开国会”,甚至分批去到北京,作“聚众滋事”式的请愿。在外表上,他们是反对革命的;在事实上,他们却做了帮助革命的事:相反相成。等到革命党人于辛亥年八月十九日(1911年10月10日)在武昌高举了义旗,这些“立宪派”也就由主张“君主立宪”而进一步拥护“民主立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