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中的乡愁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30
蝉 声 在 耳
  蝉是属于夏天的,是夏天特有的一个符号。当你发现自己被蝉声重重包围时,夏天便到了。
  每年夏天,蝉音澎湃,一树接一树,一声连一声,从日出到日落,从傍晚到黎明。那时缓时急、忽高忽低、似有似无的蝉声,恬静旷远了一个单调而燥热的季节。
  这是夏日特有的风情。

  可以说,无蝉不夏。正如有花而无蝶飞蜂绕,清风明月在怀却无琴无酒无茶无诗书相伴一样,总觉少了几分意境。
  蝉声四起,在风里流动,于柳岸清绝,在山林热烈,于乡间喧响,像一壶老酒,把千村万落熏得有点微醉。细细聆听,似乎感觉那声声蝉唱在风里轻轻摇动。
  于这样的氛围里,可以簟枕邀凉,琴书换日,墙头唤酒,摇扇拈棋,泼墨挥毫,手倦抛书,偷得浮生半日闲。当是时也,那些悠闲的、散淡的、逍遥的,甚或是倦怠的、慵懒的、枕着蝉声入眠的人们,都化作了夏日绝句的一部分。
  古人常听蝉。
  清代文学家张潮在《幽梦影》中写道:“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风声,水际听内乃声,方不虚生此耳。”由此可见,这质朴的带着乡土味的最初的音乐,是一种多么诗意的存在!

  然而,这悠扬幽远的蝉声到底是何时出现在文人墨客笔端的呢?
  翻开一卷卷古籍,我们很容易找到乡间这最常见的物象,它们常常于闲中、客中、愁中在人们的心头奏响,牵动心灵深处的柔软和悠远。
  最早文字记载的蝉鸣,可溯源到我国的第一部诗歌总集《诗三百》,“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如蜩如螗,如沸如羹”,“菀彼柳斯,鸣蜩嘒嘒”。《礼记》里也记载了这个有古典诗歌美感的名称,“仲夏之月蝉始鸣,孟秋之月寒蝉鸣”。《楚辞·九辩》有云,“燕翩翩其辞归兮,蝉寂漠而无声”,既交代了时序的更迭,又渗透了作者主观的情绪,令人不免凄凉哽咽。
  之后,蝉声如雨,在诗人的耳畔回旋萦绕,经久不散,咏蝉之诗更是层出不穷,佳作频传,诗中之蝉,亦被多情多感的诗人们赋予了深厚的文化意蕴,兴寄遥深。
  我想,诗人怕是最能深味蝉声的含义的。
  无论是王维、卢仝、虞世南,还是朱熹、柳永、骆宾王,他们对蝉声的理解多饱含了身世之感、君国之忧、人生之智、离别之苦。蝉的声音,便是诗人心底的声音。他们对蝉有着复杂的情结,褒贬不一,爱恨迥然,所咏之蝉,更是各有各的意态,各有各的丰神,写尽了蝉之高洁之清雅之幽寂之萧瑟悲凉……

  或许蝉夏生秋亡,和春花、朝露、夕阳一样匆匆去来,因此,这千古如斯的小小尤物,常常使人有一种人生苦短而宇宙永恒的伤逝之感,再加上羁旅异乡、迟暮不遇等因素,则更觉难以为情,闻蝉而悲而愁而寂而肝肠纠结者数不胜数。
  蝉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诗人在蝉声里,看到魂牵梦萦的土地,看到故乡最美最朴实的风景。蝉把乡村当成了永远的故乡,人又何尝不曾把蝉当作乡情的眺望?其中,洋溢着最浓重最稠密的乡愁的诗篇,当属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早蝉》:“一闻愁意结,再听乡心起。渭上村蝉声,先听浑相似。”
  和“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类似,听过蝉鸣的诗人,大多也会感时伤世,产生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的苦闷抑郁悲愤无奈,以及时光短暂而宇宙无穷的遥想,如司空曙的《新蝉》“今朝蝉忽鸣,迁客若为情?便觉一年老,能令万感生”,骆宾王的“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许是蝉餐风饮露、高栖深树的缘故,它历来被认为是高洁的象征,“饮露身何洁,吟风韵更长”,“高蝉多远韵,茂树有余音”,“垂 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当然,在有蝉的长长时光里,带着老庄的色彩的蝉鸣,也曾让很多诗人恬静、悠闲、超然物外,宛入太古之境。较为典型的有“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
  那,是秋天到了。
  水瘦山寒,草木有时,蝉声渐稀渐老渐趋于无声。自此后,我们再也听不到满岸的蝉声,满塘的蝉声,满世界的蝉声了。
  秋日听蝉,总带了几分苍凉,一声,足以断了人的肝肠。
  秋来吟更苦,半咽半随风。寒蝉就这么悲吟着,声声随风轻送,似乎把一腔寒意,都散布在了这暮色之城里。

  岑寂。高柳晚蝉,听西风消息。所有声音的本质,其实都是安静的。白石道人在一片清寂中诉说着时序将变的冷清寂寥。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诗人的心头必是凄然以悲、千头万绪的。
  就如同晋代的张翰见秋风起而思吴中鲈鱼之美一样,如果说,落叶是秋天的提醒,那么,蝉声则是生命的提醒。
  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告诉我们,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个月阳光下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我们不应当讨厌它那喧嚣的歌声,因为它掘土四年,现在才能够穿起漂亮的衣服,长起可与飞鸟匹敌的翅膀,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什么样的钹声能响亮到足以歌颂它那得来不易的刹那欢愉呢?
  庄子曾经感慨“蟪蛄不知春秋”,然而,那餐风饮露、用尽一生光阴歌唱生命的生灵,却向我们庄严宣告,这世界,我来过。它们,把自己的理想活成了自己的模样。
  这,是一种境界。
  万籁俱寂,唯余蝉声在耳。
  我突然对蝉的新生崇敬起来。
  蝉鸣“知——了”,那一声又一声的“知了”,唱出一片了然的意境。
  蝉已知了,你可知了?
  我是你枝头上的一只鸣蝉
  蝉在窗外悠长的鸣叫,既远且近。
  那是二十年前的蝉声。

  对我而言,那缠绵、激越、永无止息的天籁,是我多年前不慎走失的夏天和村庄。
  记忆中的村庄恬静安详,很多的往事定格成“如何不向深山里,坐拥闲云过一生”的闲适安然。
  蝉在遥远的村庄里欢喜,叫醒酣眠的耳朵,丝毫不管炎炎夏日里人们的烦躁与不耐。它们长时间地一动不动,趴在浓浓的绿荫里怀抱着我的童年,歌唱生命的辉煌。

长风剪不断,还在树枝间。
  从树下经过,你看不见它的潜伏,唯有古典的意境在心头铺展蔓延,那流淌的诗意,是陆游的“蝉鸣柳声相续”,又或者是毛文锡的“暮蝉声里落斜阳”。
  蝉是中国古典的乡村的产物。
  印象里,高栖枝头浩歌天下的小小尤物,涵盖了国人对于自然、宇宙、人性和人生的诸多看法。可以说,它是人们精神世界的物化。
  自然是最伟大的一本书,歌德说,在它每一页的字句里,都能读到最深奥的消息。在人们无比深邃的灵魂里,大自然的阵阵蝉声,有着博大而丰富的世界,每一声,都高蹈着人生的气度。
  古往今来,有人赞其高洁,有人咏其悠然,有人怜其凄婉,有人想其短暂,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有时,蝉是乡土情结的代言人。
  乡愁是中国文化之根,当蝉声渐稀渐凉传达出秋的信息,在冷落清秋时节,就极易引发起游子怀念故土的悠悠情思。
  此时,这蝉声如此寂寞凄清,以前在故乡,好像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于是,置身于茫茫人海攘攘红尘,不论漂泊了多久,又走到了何方,那些滔滔无涯之事,都分付给了一声似曾相识来自故乡的蝉鸣。
  忽然,所有与故乡有关的风物在异地一一复活。
  隔着广漠的时空,开始想念每一个路过的夏天,想念隐身于岁月深处的老屋、石磨、篱笆、炊烟和瓦蓝瓦蓝的偶尔有鸟掠过的天空。
  深入蝉声,其实也是深入故乡。
  于是,蝉声有了温度,有了长度,有了重量。
  但,从什么时候起,我们把村庄丢了,把蝉声丢了,也把自己也丢了?
  脚下的城市,奔忙的城市,虽信美而终非吾土呵。离乡背井寄身闹市的现代人不禁满面含羞,把一颗争逐的心低到尘埃里,“我们到底要怎样的生活,怎样的自己?”
  时光远去。
  村庄远去。

  再也找不到童年的井,童年的桥,童年的土路,童年的蒲公英,童年的和伙伴一起寻找蝉蜕的夏天的黄昏。
  俱往矣。
  唯一不变的是蝉鸣。
  就在村庄之上,就在山林之上,就在曾经涟漪层层水声潺潺不知起于何方又将奔向何处的河流之上。
  《礼记》说,水曰清涤。蝉声亦然。蝉者,禅也。听蝉,也是在听自己。
  蝉声起伏,总会带给我们至深至大的遥想,纵使我们的世界落木无边、风雪载途,也能荡涤心中积聚的尘埃,忽略人生中的冷漠凄凉,把喜怒哀乐功利贪欲轻轻放下,包容千里风霜,拥抱万里秋色,精神得以皈依,得以回乡。
  悠悠蝉鸣,声声入耳。
  知否,知否,我遥远的故乡?我是你枝上的一只鸣蝉,每逢夏至秋来,响一片久违的乡音。
  乡 关 何 处
  多少年了,在城市奔忙之余,常常想起儿时的乡村。
  那时的村庄,树多草多水多鸟多,同钢筋水泥的城市相比,多了一份人生的静谧悠闲,仿若一本线装的古典,随随意意的一瞥,便让你入诗境入画境入梦境。
  最难忘的,是那条清清浅浅的小河,从远方蜿蜒而来,又蜿蜒而去,把我的村庄分为南北对望、鸡犬相闻的人家。清凌凌的河水淌着云朵,映着尘世,也渲染着一座诗意的世外桃源。
  这诗意,在惹雾的小河边,在做梦的蛐蛐上,在风起的山林间,在滴落的晨露里,在向晚的青石旁,在简陋的戏台上,在静默的庭院中,在母亲的炊烟上,在父辈的泥土下,也在和伙伴一起光着脚丫满村庄乱跑或者在夏日的夜晚躺在高高的草垛上看天空数星星的日子里。
  在乡村的天空下,水木清华,白云悠悠。不管你行走于阡陌柳岸,还是坐卧在自家的土炕上,总有清风入怀鸟鸣在耳,陶然,怡然,心头一派清空的禅意。
  只是回忆依旧,故乡已然换了人间。

  村庄陌生了。
  曾经长满车前草狗尾草一到雨天就一踩一脚泥的土路消失了,曾经苍苍莽莽每至秋日就芦花飞白的大片大片的池塘不见了,曾经杨柳依依飞鸟绕岸的泥河干涸了,曾经木门竹篱青瓦粉墙的老屋拆除了。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 历史 ,成了曾经。
  我的熟悉的整整一个曾经啊。
  到如今,只看见越来越多越来越宽的柏油路纵横田野,越来越多越来越高的华屋广厦崛起家园,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轰鸣盘旋耳际。
  站在乡村的背景里,我长久地迷失。
  岁月的岸边,芳草萋萋,河水清且涟漪。
  我把我的村庄丢了。
  我的脚步,再也回不到思无邪的童年,回不到我至亲至爱、温暖而诗意的村庄。
  透过灯红酒绿的浮华,望见熟悉而陌生的村庄带着沧桑的表情缄默不语。
  时代在进步, 社会 在发展,然而,给予人们心灵的滋养亲情的反哺的乡村却渐行渐远,一点一点,成为古老的符号,成为一个民族鲜活的记忆和想象。
  简单朴拙屋舍俨然的村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庄,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的村庄,在物质文明极大丰富的今天,还剩下多少呢?
  我们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世界?

  这个时代的忧伤盘桓心头。
  望中的一切,让人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忆起了庄子“今夫百昌皆生于土而反于土”的善意的提醒,忆起了端己“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的凄怆哀伤,想起了库泊的“上帝创造了乡村,人类创造了城市”的责任和悲悯。
  乡村——我们最后一片诗意的栖所、精神的家园,多年以后,会不会不再为人知道,成为古籍史册里永远的寻觅,永远的追怀?
  乡村本身就是一首诗。
  当生命低处的村庄,背负古老的故事沉甸甸的 历史 ,向城市靠近,被城市异化,模糊了城市与乡村的界限时,来去匆匆的现代人,有没有想到,一个没有了乡村的民族,何其苍凉?
  提起西安,人们会想起传承与文明;提起圆明园,人们会想起 历史 与尊严;提起上海,人们会想到繁华与未来;若干年后,我们的子孙提起乡村,会想起什么呢?
  老屋?石磨?黄牛?麦场?稻田?流萤?鸣蝉?阡陌?

  在争逐利益的同时,我们该珍而重之,不管怎样的变革和建设,都懂得保护乡村最初真淳的形态,将一个民族张扬而内敛、繁华或质朴、端庄也深邃的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让成为民族 历史 和文化一部分的乡村,沦为人们心头泛黄的记忆。
  我们不妨在乡村里寄托梦想,净化灵魂,呈现生命最初的意识,像海德格尔呼吁的那样,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
  鸟恋山林,鱼思故渊。
  用朝圣的虔诚,一个人重温回顾故乡或深刻或温暖的记忆。
  夜来幽梦。
  站在二十年前的村庄面前,望而却步。
  是无处还乡的尴尬。
  像一个异乡人,在这里,安顿不了漂泊的灵魂。身前霓虹闪烁,身后市声嘈杂。
  我闭上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胡不归?
  胡不归?
  田园将无,胡不归?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隐约听到崔颢的声音,从唐朝一直吟哦到了如今。
  乡关何处?
  村庄不说话,乡愁却在我心底潜滋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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