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母亲的菜园子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01
在麦子要黄未黄的时节,庄农人有一段紧张的空闲期。犹如战场上就位的士兵,静待冲锋号发起总攻的那一刻。

此空档期,如果来一场绵绵不绝的雨,能把人愁死,受风雨冲击,头重脚轻的麦子要么齐刷刷铺一地,要么麦穗上直接生长出嫩芽,来年有得"芽面"可吃!

就是在这样的雨天,母亲戴上草帽,扛上䦆头铁锨,说要去开荒。

开荒干啥?我和二姐异口同声问。

种菜!母亲说着已经出去了。我听见一串踩在泥水里的脚步声,次踏次踏。

我家曾有过一个菜园子,离家不远,在路边上的阳坡洼上。母亲不种其它菜,只种大白菜和包菜。每年深秋,要腌制一缸酸菜和一缸咸菜,多余的菜帮和菜叶,要串起来,挂在屋檐下,当干菜。在那个物资匮乏食物紧缺的年月,两缸菜和并排晾晒的干菜,填补了好多食物不充足的日子。

但就这么一个菜园子,有朝一日也成为为他人庄院。

母亲这次开荒的地点在村子东北角,出了大门,向东瞭望,就能看见。按道理,此处并不是一块风水宝地,因为那里曾是瓦窑,虽然早已废弃,但附近土质遭到破坏,那里的野草稀稀拉拉,颜色枯黄,一副营养不良的姿态,偶尔有一两株沙棘树,也长不高,长着长着就自己枯死了,最终沦落为柴火。

母亲看上它,无疑是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便于管理,便于照看。村里好些人家没有菜园,所以"偷菜"一词,我小时候就在村里听到过,对于现代人捧着手机玩"偷菜",我很好奇,不知他们都是怎么偷的,要不要翻墙、跨越荆棘,或者猫着腰悄悄进入?

借着下雨泥土松软,母亲顶着蒙蒙细雨,花费三天时间,开垦出一方菜园。开垦好,父亲叼空进山林砍来一捆又一捆荆棘,挖坑,一棵一棵并排栽在菜园周边,充当围栏。

菜园走了,母亲掌心磨起了好多血泡,父亲脸和手满是被荆棘划伤的血痕。

母亲发动我和姐姐,往开垦好的菜园里担送羊粪。羊是大爹养的,羊粪自然归他所管,在他看来,除了粮食地,其它地方施肥都是在浪费肥料。费了好大周折,大爹终于松口,但数量有限,不可多担。

母亲用笼子担,我和姐姐每人挑着两只牛笼嘴,跟在母亲身后,一趟有一趟往菜园送粪。

母亲说,不能光指望几担羊粪,得行动起来,去野洼上拾粪。

每天放学,我和姐姐放下书包,就去拾粪。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母亲带领下,在全家人的努力下,菜园子里的土壤一年比一年肥沃,长出的蔬菜一茬胜过一茬。记得有一年,父亲请来浙江木匠,给家里打一套家具,引来好多人前来围观,他们在赞叹浙江木匠手艺的同时,不忘夸赞大姐做的香喷喷的饭菜。

那会大姐常做的饭是菠菜小揪面,菠菜是母亲种的,因为大姐常去林场玩,见过一些从外地来的工作人员,做的最多最拿手的就是揪面片。在此之前,村里人的揪面都是在案板上擀好面,再切成二指宽的长绺,然后往滚水锅里揪。但大姐学来的新招是,面不用擀,和好,多揉两遍,再涂抹一层清油,密封静放半小时以上,揪的时候只需轻轻一擀,一切,再一拉……

面出锅前,撒上自家菜园里种的嫩绿的菠菜,饭没出锅,香味已飘散出去,引得村里人说,光阴好的人家,从厨房飘出的气味都是香的。

浙江师傅在村里转着打家具两个多月,临走时说,唯独我家的菠菜揪面他没吃够。

苏台村地处六盘山腹地,受六盘山气候影响,好多蔬菜是种不成的,辣椒、茄子、西红柿、黄瓜都是稀罕品种,母亲种的最多的是白菜、包菜、葱头、蒜苗、刀豆、茭瓜、南瓜、芫荽。这些菜,别人也种,但都没有母亲种的好,尤其葱头,别人家等秋后挖出来,有核桃大都算大的,有的人家真的如母亲所说:钮门大。

多年以后,我跟随当地作协一行,去一个叫龙泉村的地方采风,刚进村庄,就看见有人在菜园里浇水,后面不知跟着孙子还是儿子,他挑着两只空酒瓶,摇摇晃晃地往来担水,不远处的菜畦上,放着一只白色的塑料桶。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有一年天旱,母亲给我和二姐安顿,一定要照顾好菜园里的菜苗。我和二姐,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在河里担水,把装进酒瓶子里的 水,然后一甩一甩走向不远处的菜园。那一年秋后,家里的包菜大丰收,母亲在切菜腌菜的时候,向帮忙的婶婶们一个劲夸我和二姐,说这都是两个娃娃的功劳,听得我们心里乐开花。

当地气候阴湿,且霜来的早,不能种玉米,没等玉米成熟,叶子就已经变蔫发黄,早早进入萎缩期。所以,啃玉米棒子,对小时候的我来说,是及其奢侈的事,如果哪年夏天吃到煮熟的玉米棒子,等于过了个年。看到有的孩子吃亲戚送来的玉米,我口里好像生出了好多只手,和吃不到玉米的那个自己在打架。

在我和二姐央求下,母亲在菜园试种了炕头大的一坨玉米。痴痴等,痴痴望,痴痴盼,夏天来了,夏天过去了,秋天来了,秋天还没走,白霜来了,望想中的玉米,迟迟不肯长大,老大爷胡子一样的玉米须,就是不肯变成褐色。

等不到玉米长大,吃成熟的玉米没有指望,我和二姐溜进玉米丛,拿小刀把玉米砍倒,把里面芯子一截一截嚼了,残渣吐的满园子都是。等待我们的,当然是母亲的惩罚。

我知道,母亲打我们,是我们不争气。因为离我家四十里外,有个远房姑姑,她家能种成玉米,母亲打我们那天,她刚从姑姑家要玉米回来,玉米没要到,反遭到姑姑浅看。

母亲就是去要玉米的,但姑姑以玉米没成熟为由,没给。但母亲分明看到姑姑家院子里扔着啃过的玉米芯……

在母亲打过我和二姐十几年后,我们举家迁移,搬到黄灌区。院子和菜园子连在一起,半亩当庭院,一亩当菜园,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种什么,成什么。

除了种菜,母亲还种玉米,黏玉米、水果玉米多的吃也吃不完,菜园边上,母亲栽了果树,桃树、梨树、苹果树、李子树,可惜樱桃树死掉了,母亲很惋惜。

每年玉米、水果成熟季,母亲提前打来电话,叫我们回来吃,如果回不去,她会想方设法捎给我们。

多次给母亲建议,少种黏玉米和水果玉米,多种些普通的,下来多卖几个零花钱。但每年开春,母亲照旧会种好多,多到吃不完。

2019年秋天,母亲被我接到我所在的小城,说好的转一圈就回去,但渐渐天气转冷,留着没让回。等年过完再回。

可是,现在倒好,疫情作祟,母亲还留在我身边,哪也去不了。

母亲回不去,不惦记其它,老对一亩菜园子念念不忘,常念叨,马上二月二了,该放水播种了。

写於2020年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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