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22-06-25
王丫丫创作第1631天2020年5月18日
最后的精灵
苏珊奶奶坐在他的藤木摇椅上。
壁炉里的柴火噼噼啪啪，温馨的火光点亮了不大的家。油烛和烛火边的飞蛾窃窃私语，蛾眷恋地扑向烛火，却被它的光和热烫伤了翅膀。
奶奶爬满了皱纹的枯瘦的手中，翻开着一本精致的童话。童话的插图里用简单的色彩画着那些长着翅膀的美丽精灵，飞舞在翠嫩的草地上，伴随了不知多少孩子入梦。
“弗兰，乖孩子，”她微笑着，轻轻招呼在一旁玩耍的男孩，“该听睡前故事了。和你的小羊道晚安，好吗？”
苏珊奶奶的小孙子弗兰，还是个刚满十岁的小孩子。
弗兰怀里依依不舍地抱着他的小羊玩偶，顺了顺它柔软的微微卷曲的短毛，蹦蹦跳跳地跑到奶奶身边，拉来一个小木板凳坐下。
“奶奶，小羊珊迪说她也想听故事。”小家伙撒娇一样地嘟起嘴，把玩偶牢牢地环在怀里不肯松手。他的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孩童的纯真，干净得像是刚融化的雪水。
“好，好。”奶奶眯起眼睛笑着，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眼角的鱼尾纹在她脸上印出深深的沟壑，“但弗兰已经是大孩子了，晚上还要珊迪陪你睡觉吗？”
小男孩低下头，不舍地看着怀里毛色已经微微发黄的小羊玩偶。这是他最喜欢的玩偶，从小陪着他长大。他坚信珊迪可以赶走可怕的噩梦，也坚信珊迪就是他从来不做噩梦的原因。
但奶奶说得对，弗兰已经是大孩子了。弗兰要拿出小男子汉的勇气来，勇敢一点，不能再让珊迪陪他睡觉了。
于是，他挺了挺小小的胸脯，郑重其事地告诉奶奶：“我今天自己睡觉。我才不害怕。”
苏珊奶奶的眼角笑开了花。
“那我开始讲故事啦。”她轻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从前……”
“从前，这个世界上有两个种族——人类，和精灵。精灵们住在森林里，有着和人类差不多的样貌，还有尖尖的耳朵和透明的翅膀。”
“他们以森林里的花果为食，喝的是清晨的露水。有见过精灵的人说，他们都长得十分貌美……”
“他们有奶奶年轻的时候漂亮吗？”小弗兰忽然打断了奶奶的故事，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鲍里斯大叔、玛丽姑妈和杰克逊爷爷都说奶奶年轻的时候是镇子上最漂亮的。”
苏珊奶奶摸了摸弗兰顺滑的卷发，淡金色的发丝就像一缕缕被稀释的阳光滑过她苍老的指尖，仿佛沉淀的时间流淌而过。
“那当然。精灵们的美貌无人可比。”她回答着，继续她的故事。
“在几百年前，人类和精灵一同生活在这里。精灵们会精巧的魔法，人类有崭新的铁器。他们互不干扰，在自己的世界过着平静的生活。”
“有一天，一个人类在森林里砍柴时迷路了。当时已经是斜阳西下的傍晚，而在夜间的森林里迷路的人，都会被可怖的野兽吃掉。年轻人找不到回家的路，害怕得不知所措。幸好，精灵族的女王，一个善良温柔的精灵，找到了那个迷路的人类。”
“她将他带进精灵的国度，和众精灵们一起照顾他，给他喝上好的露水，吃最鲜美的果实，为他缝补身上破旧的衣服。第二天的黎明，精灵们护送他走出了森林，赐予他不再迷路的祝福。”
“这个年轻人被好心的精灵们深深的感动了，爱上了那个优雅的精灵女王。他把森林里的经历告诉了人类的族长，请求他与精灵们定下友好的盟约，以报答他们对他的救命之恩。”
“人类的族长同意了。那个年轻人成为了两族之间的信使，将和平的盟约送到了精灵女王手中。女王当然十分乐意签下这份和平盟约。她也暗暗倾心于这个朴实的年轻人。”
“在他们几次会面之后，精灵女王和这个年轻人定下了婚约。这场婚礼成为了当时最盛大的婚礼，参加宴席的精灵和人类举杯共饮，欢笑声一直持续到天明。”
“从此之后，精灵和人类的关系变得密切。精灵与人类相爱被允许，也同样被祝福。精灵女王和年轻人生下了可爱的孩子，而其他精灵们，也与各自相爱的人类生下了孩子。他们的孩子是那么像人类的孩子，只是比人类孩子更轻盈，更美丽一些。精灵与人类的孩子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在森林里捉迷藏，在房顶上数着夜空中的繁星。”
“久而久之，两族的血脉越来越相近。近到一些精灵有了人类的寿命，近到人类有了精灵族无法控制的魔力。这样的血脉会给两族带来麻烦，因此，在某一年，两族的族长决定断绝彼此的婚姻往来，而和平盟约则被延续了下来。”
“婚姻不再被允许，两族的人只好回归原本的样子，以保存自己血脉的独立性。”
“但当时精灵们生下的孩子和人类的孩子，实在是太像了。”
“有一天，一位糊涂的精灵母亲误把人类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抱回了森林。幼小脆弱的孩子无法适应森林里精灵们的饮食，不久后便病死。那人类孩子的父母找不到自己的孩子，痛哭了三天三夜，伤心欲绝。”
“镇上开始有人谣传关于精灵的消息——他们不过是装作心善，实际上是为了抓走人类的小孩献祭自己的神。尽管精灵女王多次向人类的族长保证自己的族人不会做如此残忍之事，可没有人相信她……被认错孩子的那对父母气愤地指着女王，歇斯底里地要她把他们的孩子还给他们。”
“女王没法把孩子还回去。精灵们不会起死回生的法术，也没有复活的灵药。她手里紧攥着那一纸泛黄的和平盟约，只身跪在月光照耀的森林中祈祷，祈祷灾祸不会降临。”
“月亮却悄悄把脸藏到了乌云后面。女王不知道的是，那份象征和平的盟约，早已被愤怒的人们撕成了碎片，被利剑扎在泥地里染上了淤泥。有关精灵恶意的谣言越传越多，到了最后，似乎每个人心中，精灵都成了邪恶、狠毒的象征。”
“战争，最后还是爆发了。”
“人类挥舞着他们的刀枪利剑，冲入森林肆意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精灵们。而精灵们却还奉行着当初两族定下的和平盟约——’精灵与人类将永不为敌，直至永远’……”
苏珊奶奶顿了顿。在她厚厚的老花镜片后，似乎有什么在闪烁。她因年老而浑浊的双眼变得晶莹。
“哦！”小弗兰惋惜地大叫，“他们不该伤害精灵们！”
“是啊……他们不应该……”奶奶叹了口气。
“森林里的精灵们全部消失了。他们四散而逃，死的死，跑的跑。哪怕就是在逃亡中，他们也没有伤害一个人类。”
“到了最后，只有精灵女王还在那片森林中央的树屋里，守着自己曾经美好的家。”
“当人类砸开她漂亮的雕花木门，手执刀剑对准她时，她正俯身看着一个摇篮，头顶带着新鲜的花环。”
“她对冲进来的人们竖起食指按在唇上，示意他们安静。‘不要吵醒这个孩子。’她这么说着。”
“只见她念起祝福的咒语，圣洁的白光笼罩了她的身影和那个小小的摇篮。人们手中的武器长出了斑斑青苔，藤蔓爬上了剑柄，开出细小的白花。”
“女王在人们惊异的目光中，抽出自己随身的匕首，向自己的咽喉刺去。那把匕首曾是她心上人送与她的信物，而那个她深爱的年轻人，早已在森林的层层枯叶下沉眠。”
“精灵女王永远地合上了眼。她去追寻她心上人的灵魂了。”
“静默的人们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们中有人慢慢走到了那个还微微泛着银光的摇篮前。”
“那摇篮里，只躺着一个可爱的人类孩子。圆耳朵，肉嘟嘟的脸，皱皱巴巴的小手紧紧地攥着。她的眉头紧皱，好像想要见她的母亲，快要哭出来了。”
“是的。那位精灵女王对她的孩子下了咒语和祝福。她把她的孩子变成了人类的模样，为了让她活下去，让精灵的血脉得以延传。”
“那个人类抱起了摇篮里的这个婴孩。他用沾满了干涸的鲜血的手戳了戳她的小脸，婴儿立刻放声大哭，怎么也止不住。”
“然后啊，那个精灵小孩……”
忽然，苏珊奶奶念故事的声音，停了下来。
只见小弗兰抱着小羊珊迪，靠在藤木摇椅的扶手旁，大大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他的睫毛微微颤动，浓密修长。肉嘟嘟的脸上还未褪去婴儿肥，温暖的烛火为他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他此时就像童话里所说的精灵，仿佛是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凝聚成的生灵。
苏珊奶奶轻轻放下她手里的故事书，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摇椅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和桌子上快要燃尽的油烛道晚安。油烛只自顾自地劈啪作响，浑浊的烛泪顺着烛台流下，一点一点掩埋了焦黑的飞蛾翅膀。
奶奶抱起了她的小孙子。
小弗兰很轻，很轻。他比同龄的孩子要轻很多，却也比他们健康、快乐。苏珊奶奶好像会神奇的魔法，温柔的魔法庇护着小弗兰，让他免受梦魇和心魔的侵扰。
奶奶抱着小弗兰走进他的小卧室，把他放在自己的小木板床上，为他盖上绣满了星星和月亮的被子。
小羊珊迪还在弗兰怀里。漆黑的纽扣眼镜映着点点烛光，微微笑着的针线嘴角像是在和苏珊奶奶做约定，守护小弗兰的梦境。
就在奶奶吹灭了他床头的烛火转身准备离开时，被窝里的小弗兰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奶奶的衣袖。
“奶奶……”他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你还没说小精灵最后怎么样了呢……”
苏珊奶奶回过头，看着。
她轻轻笑了笑。
“后来啊……后来那个小精灵长大啦。”
“小精灵长成了大姑娘，长成了大美人，镇子上的人都夸她长得漂亮。”
“因为精灵女王已经不在了，她身上的咒语也就没法解开了。她完完全全变成了人类，在人类的镇子里生活，和一个年轻的人类小伙子相爱。”“因为精灵女王已经不在了，她身上的咒语也就没法解开了。她完完全全变成了人类，在人类的镇子里生活，和一个年轻的人类小伙子相爱。”
“她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而她的儿女们也有了孩子——她有一个可爱的小孙子，名字也叫弗兰。”
“她过着十分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