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清湫太白庙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24
黄玉

    此前,我从未关注过一座庙,对太白庙亦如此。我曾陪母亲拜过一些庙宇,抱着一颗诚心,逢殿烧香,礼佛磕头。对于供奉佛祖神仙的名号、典故,一律闭口不问,只管一心向佛即好。

  2018年12月29日,我有幸参与眉县作协的采风活动,前往眉县槐芽镇清湫村,访古迹——太白庙。一个村庄、一座庙宇的前世今生,进入我的认知。

清湫位于眉县槐芽镇以西,眉县霸王河工业园区以东,南邻太白山,北临渭河,310国道从村子中央穿过。清湫,是一个约一千五百户的自然村,现隶属于眉县槐芽镇槐西村。据1957年国家历史文物部门专业测定,清湫是仰韶文化遗址。至今,多处残存农耕遗存,说明在距今近万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我们的祖先就在这里凿耕饮食。而此行探访的太白庙,就位于村子南部。

  我们到达清湫,朝村子南部太白庙行进,一座红墙蓝瓦的四合院,展现眼前。这是一个新修的庙宇。庙宇结构布局,与其他地方的庙宇,没有什么不同。听说去年才落成开光。我们来到庙门口,作协副主席杨老师,指着门槛两侧立着的一对圆扁形石头,问我们:“谁给咱们说说,这是什么?”我满眼无知的随口道:“石鼓?!”杨老师说:“它们的形状像鼓,可不是鼓。它们叫“门当”。”然后,指着门楣两侧——一对突出的红色木制东西,说:“你们看,这就是‘户对’。”我们这才恍然大悟,“哦!这合起来就是‘门当户对’啊!”后来引申为两个家庭的实力对比。这些细节。我以前总是视而不见,原来它们都渗透着中华文化!我感慨,祖先留下来的文化遗产,无声的静默着,后人未必全能理解。我忽然觉得:“文化”,对于懂她的人才有价值!未踏进太白庙的庙门,就已让人肃然起敬。由清湫村委会刘主任、村上上一任老书记及几位年愈八旬的老人们当向导,我们一边观赏,一边聆听关于清湫、太白庙的历史掌故。

  我们来到大门左手的亭子,观瞻石碑。由于年代久远,碑面文字,几乎被侵蚀磨平,字迹模糊难辨。石头的质地,露在外面,斑斑驳驳。有老师近前仔细端详,从能辨的只言片语里,想搜索一些有关太白庙的故事,可无功而返。我们清晰的看到,这座坚硬的石头,铮铮如铁的站在那里。它是此地最年长的见证者之一,像太白庙的一位尊者。我们恭敬的退后,双手合十,对着石碑深深地三鞠躬!

继续前行,来到太白庙院落中央。规整的四合院,豁亮肃穆。正北面是大殿,门楣上的匾额,是书法家于右任先生所题。这里供奉着太白山神。我们轻轻地推门进去,向神位鞠躬,然后又轻轻地掩门出去,在大殿外上香。这个过程中,我没有、也不敢正视佛祖的塑像,虽然我清楚,这些山神,是我们这方土地的保护神,可我依然对他们充满敬畏。

    刘主任领我们去院落东侧的厢房,他介绍说,太白庙最有价值的遗存,被保护在这里。三通保护相对完好的古石碑,立在面前。他向我们一一介绍了这些碑子的来历。一群人站在石碑前,对石碑上不太清晰的文字,一字一句的解读。在严整的碑刻里,关于清湫太白庙的历史,渐渐在我们眼前铺开。

太白庙的历史文化,从商周文明开端,至今已有三千多年历史。此庙因先民依托太白山祈雨而闻名。自古以来,太白山被尊为神圣之山,太白山神眷顾黎民百姓,有求必应。太白山曾有三院:上院、中院、下院。上院位于太白山拔仙台,中院位于太白山底,下院位于清湫。清湫古有五大连池,其中“大阿福”、“二阿福”、“三阿福”三大池后来被皇帝分封,尊为爷池。相传后来被“汗牛”拉上太白山,形成今日的大爷海、二爷海、三爷海。五大连池中的 “莲花池”独开奇异的鸡头莲,称为奇观。而太白庙的原建与祈雨有关。

漫长的历史发展中,农耕关乎天下安危。而水是农业的命脉,生产力相对落后、主要靠天吃饭。祖先雨水崇拜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尤其在富庶的关中,老百姓,更是无限的崇拜主管雨水的神仙——太白山神。在先民心目中,天神叫下雨就下雨,天神不叫下雨就不下雨。因此,要得到雨水,就要向天神祈求。早在殷商年代,祈雨活动就已风行。太白庙就建于此时。 

商末周初,逢天下大旱之年,田地干涸,向太白山祈雨,可路途遥远艰险,遂命在太白山下院——清湫建太白庙,供拜谒祈雨之用,凡有祈雨佛事,都在太白庙举行。相传此处太白庙是全国各处太白庙的总坛。 商、周、唐、宋、元、明、清各个朝代遗留下来的史书和碑刻,都有祈雨的记载。由于年代久远,时代变迁,很多史料已遗失,至今仅存有宋代的“封济民侯之勅碑”、元代的“重修太白庙记”碑、清代乾隆皇帝专为太白庙的“御笔题诗”碑。其中陕西巡抚毕沅奏报,乾隆御笔碑字迹清晰可辨,碑云:“麦前赐雨各称时,麦后廿余日待滋。为祷灵山立垂佑,遂施甘露果昭奇。”从残存的碑文里,可窥见太白庙当年祈雨的隆重程度和祈雨之灵验。

北宋文学家书法家苏轼,也曾前往太白山祈雨。嘉祐六年苏轼他出任凤翔府判官。嘉祐八年,天大旱,东坡由斜谷入太白山祷雨,途中曾留诗三首,其一是很有名的:“平生闻太白,一见驻行驺。鼓角谁能试,风雷果致否。岩崖已奇绝,冰雪更雕锼。春旱忧无麦,山灵喜有秋。蛟龙懒方睡,瓶罐小容偷。”最后一句,在大爷海用瓶罐偷湫子,与借喻取雨。字里行间流露出对太白山神之敬仰。

在历史的长河里,太白庙历经了朝代更迭,沧海桑田,她除了有玄妙的神话色彩,也充满了红色记忆。据本村八十多岁高龄的凡好学老人讲,太白庙的建筑面积曾经有48.6亩,规模宏大,结构复杂,建筑考究,雕梁画栋,相传是鲁班所做,工艺之精美,令人赞叹。抗日战争时期,太白庙一度成为收留战场烈士子女的孤儿院,解放后这些孤儿被接往陕北。后来太白庙里又搬来一所师范学院(具体不详),后搬走。解放战争时期,又在太白庙建临时伤兵医院,随军有一个豫剧团,每天给伤病员唱戏,丰富文娱生活。后搬去陕北。后来太白庙做了村上小学校。再后来太白庙被拆除,建设粮站,庙里的碑石等物品也被挪作他用。据老人回忆,“太白庙的拆除后,大量木头拉回眉县城。遗留有一扇门,上面有鲁班雕花,拆除后泡在“爷池”几个月都完好无损,足见木料质地,后来不知去向,猜测大炼钢铁时可能被做柴火烧毁了。”老人还将自己小时候记忆里的布局一一阐述。旁边有人拿出一张2开大的图纸,对阐述的布局一一辨认后,表示基本吻合。拿图纸的老人介绍了这张图纸的来源。这份唯一的珍贵图纸,是由山西一位年过九旬的老人回忆后画出来的。这位老人六岁时在太白庙住过,如今身体瘫痪不能自理,惟愿有生之年回清湫太白庙再看看。于是老人的儿子带着他重回太白庙,可此时原貌已不复存在,遂根据回忆,做了这幅太白庙布局图。

1983年5月,陕西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原郿县临时参议会参议长张自芬造访清湫。曾留墨叹惋曰“饮马河渠架便桥,两块石碑渡小波。乾隆皇位无足贵,铁画银钩却不多。”看到这首诗后,人们将架在小河上“度小波”的乾隆御笔碑拯救回来。在太白庙原址上建一小庙,将石碑保护起来。由于当时人用的手推车都是铁轱轮,所以对碑面字迹伤损严重。其它碑子有烧毁的,有打断的,有做桥梁的……,现如今,人们只能看到三四个古碑,有几尊字迹已模糊不清,令人唏嘘。2017年,村上又组织重建太白庙,重整太白庙历史遗存,才形成了如今的规模。太白庙开光之际,它的历史才赫然呈现在世人的面前。

在倾听老者们关于太白庙的故事的同时,我很感慨。原以为历史离我们很远,可那些石刻、那些故事、那方土地里都赫然写满了历史,积淀的那么厚,那么重!我对脚下的这一方土地顿生感激,究竟有多少动人的故事被深埋?

    此时,我对太白庙,对清湫,对太白山刮目相看。一个小村庄,一座庙,一座山,它们在中华版图上,小的难以辨认。而我就在她的近旁长大,在我有生以来的几十年里,不曾闻说过关于它们的秘密;在我们父辈的那一代,甚至更远,也不曾闻说过关于这一个村庄,这一座庙的历史,这多么让人遗憾啊。我听着关于她们的故事,就像在听一个遥远的传说。这个村庄、这座庙,和这太白山一样,永远保持着一个姿势:静默着……千年不语、万年不语……而我们这些儿女们,却从她的一片瓦、一抔土、一滴水里,读出了她沧桑的味道,刻骨铭心的味道。此时,一条饱含热泪的河,静静从太白山上流淌而下,淌过清湫,淌过太白庙,从我的心上淌过,我把这一片瓦,这一抔土,这一滴水全融了进去,河水清澈无恙,依然静静地流淌。

离开时,我面朝太白山、太白庙,双手紧紧地合十,微闭双眼,颔首静默,虔诚得如一个信徒。我从来没有对一座山、一个村庄、一座庙宇如此的虔诚,因为每一块被打碎的碑刻掉下来的石渣,都掉落在了我柔软的心上;我也从来没有对一段历史有这么清晰的认识,因为这段历史粉尘里,镌刻着中华文明的沧桑变化;我也从来没有对一方故土如此敬畏,因为脚下的每寸土地都被深深地叩问。我听见她在诉说,诉说着横亘千年的故事。

作者简介:黄玉,眉县首善王寨小学教师,书法文学爱好者。联系电话:13892413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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