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县政府于1991年开始筹办重修仙都观,重刻《麻姑山仙坛记》。颜鲁公《麻姑山仙坛记》有大、中、小三种拓本,当初我们计划大、中、小三种全部重新镌刻,然而,选择哪个拓本作为重刻的范本,是一需要谨慎考虑的课题。
据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杨震方编著的《碑帖叙录》载:“《麻姑山仙坛记》唐颜真卿撰书,传世有大中小三种,大字本楷书,字径一寸五、六分,原在抚州南城,宋拓本藏上海博物馆,中字本楷书,字径五、六分,见于《忠义堂帖》,小字本楷书,字径二、三分,历来翻刻数种,而以刻于文氏《停云馆帖》有名。”这里必须指出的是,三个版本都是“大历六年夏四月撰书”,是否颜鲁公在一个月内写过大、中、小三篇《麻姑山仙坛记》,一时无可考,暂作悬疑。
先就小字本《麻姑山仙坛记》进行辩析。上海书画出版社1985年出版的宋代赵明诚撰,金文明校证的《金石录》云:“《有唐麻姑仙坛记》,颜鲁公撰并书,在抚州。又有一本,字绝小,世亦以为鲁公书,验其笔法殊不类。故正字陈无已谓:‘余尝见黄鲁直,言乃庆历中一学佛者所书。鲁直犹能道其姓名,无已不能记也。’小字本今隶于后,使览者详其真伪焉。”清代乾隆进士、内阁学士、金石学家翁方纲写的《麻姑山仙坛记碑辨》文中论及《麻姑仙坛记》的真伪,其中引用了赵明诚、陆放翁、李端叔、孙北海等人的评述,也多为猜测之言,不可云是。
然而,翁文所及吴草庐君却是加以肯定的,他说:“麻姑山在吾乡,旧为畲地所湮,重刻至再,字体漫失其真。”就是说,吴氏所见之小字《麻姑山仙坛记》也是重刻的,不是原作。翁文所及王渔洋却说:“被焚者乃临川大字本,而南城山中之石至今固无恙也。”他说大字本在临川,小字本在南城,大字本被毁,小字本无恙,而翁方纲却以王渔洋文中所提地名元代只有建昌路而没有建昌府而加以否定。
清代各版本《南城县志》是这样记载的:《麻姑山仙坛记》刻成后,由唐代麻姑山道观“仙都观”精心收藏起来,一般不展出,只有仙坛祭祀或政界要员、著名文人、学者上山游览才让观看的。北宋著名思想家太学直讲李觏(南城人)在登游麻姑山后所作《鲁公碑》诗中写道:“……唯恐此碑坏,收藏于天府,自非大祭时,莫教凡眼觑”。可见这块碑在宋代是真品,而且受到的保护和钟爱也非同一般。宋绍兴二十七年(1157)建昌军知军事胡舜举创建鲁公祠,碑刻移到祠内保存,在南宋时不慎丢失。然而,在明代以来,可见的《建昌府志》和《南城县志》提到的都是小字碑,而非大字碑或中字碑。然而大字碑在那里呢?按翁方纲及王渔洋所云大字碑始在临川,是可信的。因为颜真卿大历三年任抚州(临川县治)刺史,大历六年写《麻姑山仙坛记》,在临川镌刻,很有可能,只是临川石毁后,明太守梁伯达在建昌府(南城)重刻。《南城县志》记载,小字碑丢失后,明初,一樵夫在山涧拾到,其碑刻字迹无恙,只断缺一角,被收藏在郡府。到弘治年间,封藩南城的益王朱佑槟广访宋拓,命良工精刻,并收藏起来。明万历年间郡守季膺又在从姑山房得到明代著名学者罗汝芳所藏宋拓本,精心摹刻,收藏于府中。清代,此碑藏于建昌府盱江书院,翁方纲所见之《麻姑山仙坛记》即在盱江书院所见。并对此碑进行了肯定,他分析:“颜书之正楷,在今日最著于耳目者约三种,一种方整者,为中兴颂,东方像赞,家庙碑是也,一种遒紧者,干禄书是也,一种冲和者,此碑是也。”
现上海书店1989年6月出版的颜真卿《小字麻姑山仙坛记》即是南城本,同北京图书馆所藏《宋拓麻姑山仙坛记》是一致的,但拓本字迹细小,且斑剥不清,重刻有一定困难,我们也就放弃了重刻小字碑。
中字本为蒯若木旧藏本,在北京图书馆,《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云:“唐大历六年(771年)四月刻,原石在江西南城,久佚。此割裱本,为蒯若木旧藏宋拓中字本,有赵烈文、周子元观款。”赵烈文云:“仙坛记中字本罕见著录,中字本是明洪武时所见,其字体同小字本,大字本风格迥然不同。”再之,对此中字本其他考证论述甚少,故我们也暂时作罢,待以后考证清楚再作重刻。
最后,我们选择了宋拓大字《麻姑山仙坛记》为这次重刻本。但以哪个拓本为范本,我们进行了一番精心比较。目前所见书市的版本有10多种,江西省书法界老前辈许亦农先生和其他书法家都认为上海书画出版社1986年的版本最佳,但这个版本又出自哪里?我曾与上海书画出版社联系,他们说是根据三十年代一个版本翻印的。为了使版本来源准确,我专程到上海图书馆和上海博物馆查访。
在上海图书馆获悉,原馆藏一残本大字《麻姑山仙坛记》。据文物登记表所记,为“唐拓本”,因属“文革”查抄品,现已退还原主。据潘景郑先生介绍,该本是石刻,可见石花,为唐代残本。唐拓本当属珍贵,但既为残本,也就无法重仿摹刻,甚感遗憾。
最后在上海博物馆善本组查找到宋拓大字《麻姑山仙坛记》,为一级文物,割裱拓片共46张,其上有:清“曹溶私印”、“秋岳生’’、“曹溶鉴定书画印”、“铜鼓斋珍赏印”、“嘉兴张廷济,字叔未,行三,乾隆戊子生,嘉庆戊午科浙江乡举第一”、 “嘉兴张廷济,字叔未,行贰,居履仁乡张屯里,藏经籍金石书画印”、 “敕印张廷济”、“道光巴达生”、“释达受程洪溥题记”、“咸丰戴熙题记”等印章题记。文物登记表鉴定意见:“大字《麻姑山仙坛记》,明都穆《金薤琳琅》云已毁于火,审此拓无石花,有木纹,当系宋代之木刻本,今所见传本,皆有残缺,此本全文完整无缺,为宋拓善本。”
据此可知,大字《麻姑山仙坛记》唐为石刻,宋为木刻。拿宋拓本原件同现出版的多种版本比较,1986年上海书画出版社的原本是由此而来。经过专家论证,我们决定依据上海博物馆所藏宋拓本重刻《麻姑山仙坛记》大字碑。是按原碑斑剥形式重刻,还是填残补缺还其原本?同我省书协副主席、篆刻家许亦农老先生及有关同仁商议,大家一致看法是:既是重刻,还是还其原貌为好,以重新镌刻形式再现古碑。但如何修复残缺部位又成了一个难题。有幸的是,1989年3月能源出版社编印的《法书存真集》给我们带来了希望。该书序言说明:“传世的碑帖法书中,良莠相杂,深浅莫辨,尤其石花漫漶,严重失真,令人难以卒读,往往使学书者不知所以……为确保丛帖质量,用科学方法对泐痕精心修除,力图使此帖恢复本来面目。”我们拿宋拓同此帖比较,竟发现填补漫漶处恰到好处。于是,由许亦农先生逐字上碑,精心镌刻,约有五平方米的大字《麻姑山仙坛记》以直排卧碑形式镌刻完成,重新耸立在麻姑山仙都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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