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四则之[画皮](国学治要五-古文治要卷四)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10-26

【原文】心相爱乐,问:「何夙夜踽 生代携襥物,导与同归。女顾室无人,问:「君何无家口?」答云:「斋耳。」女曰:「此所良佳。如怜妾而活之,须秘密勿泄。」生诺之。乃与寝合。使匿密室,过数日而人不知也。生微告妻。妻陈,疑为大家媵 偶适市,遇一道士,顾生而愕。问:「何所遇?」答言:「无之。」道士曰:「君身邪气萦绕,何言无?」生又力白,道士乃去,曰:「惑哉!世固有死将临而不悟者!」生以其言异,颇疑女。转思明明丽人,何至为妖,意道士借魇禳 无何,至斋门,门内杜不得入,心疑所作,乃逾垝坦,则室门亦闭。蹑迹而窗窥之,见一狞鬼,面翠色,齿巉

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睹此状,大惧,兽伏而出。急追道士,不知所往。遍迹之,遇于野,长跪乞救。道士曰:「请遣除之,此物亦良苦,甫能觅代者,予亦不忍伤其生。」乃以蝇拂授生,令挂寝门。临别,约会于青帝庙。生归,不敢入斋,乃寝内室,悬拂焉。一更许,闻门外戢戢有声,自不敢窥也,使妻窥之。但见女子来,望拂子不敢进,立而切齿,良久乃去。少时复来,骂曰:「道士吓我,终不然,宁入口而吐之耶!」取拂碎之,坏寝门而入,径登生床,裂生肚,掏生心而去。妻号。婢入烛之,生已死,腔血狼籍。陈骇涕不敢声。明日使弟二郎奔告道士。道士怒曰:「我固怜之,鬼子乃敢耳!」即从生弟来。女子已失所在。既而仰首四望,曰:「幸遁未远。」问:「南院谁家?」二郎曰:「小生所舍也。」道士曰:「现在君舍。」二郎愕然,以为未有。道士问曰:「曾否有不识者一人来?」答曰:「仆赴青帝庙,良不知,当归问之。」少顷而返,曰:「晨间一妪来,欲佣,为仆家操作,室人止之,尚在也。」道士曰:「即是物矣。」遂与俱往。仗木剑立庭心,呼曰:「业魅偿我拂子来!」媪 媪仆,人皮划然而脱,化为厉鬼,卧嗥如猪。道士以木剑枭其首。身变作浓烟,匝地作堆。道士出一葫芦,拔其塞,置烟中,飗 道士塞口入囊。共视人皮,眉目手足,无不备具。道士卷之,如卷画轴声,亦囊之,乃别欲去。陈氏拜迎于门,哭求回生之法。道士谢不能。陈益悲,伏地不起。道士沉思曰:「我术浅,诚不能起死。我指一人,或能之,往求必合有效。」问:「何之?」曰:「市人有疯者,时卧粪土中,试叩而哀之。倘狂辱夫人,夫人勿怒也。」二郎亦习知之,乃别道士,与嫂俱往。

见乞人颠歌道上,鼻涕三尺,秽不可近。陈膝行而前。乞人笑曰:「佳人爱我乎?」陈告以故。又大笑曰:「人尽夫也,活之何为!」陈固哀之。乃曰:「异哉!人死而乞活于我,我阎摩耶?」怒以杖击陈,陈忍痛受之。市人渐集如堵。乞人咯痰唾盈把,举向陈吻曰:「食之!」陈红涨于面,有难色;既思道人之嘱,遂强啖焉。觉入喉中,硬如团絮,格格而下,停结胸间。乞人大笑曰:「佳人爱我哉!」遂起行,已不顾。尾之,入于庙中。迫而求之,不知所在,前后冥搜,殊无端兆,惭恨而归。既悼夫亡之惨,又悔食唾之羞,俯仰哀啼,但愿即死。方欲展血敛尸,家人伫望,无敢近者。陈抱尸收肠,且理且哭。哭极声嘶,顿欲呕,觉鬲 惊而视之,乃人心也,在腔中突突犹跃,热气腾蒸如烟焉。大异之。急以两手合腔,极力抱挤。少懈,则气氤氲 以手抚尸,渐温,覆以衾裯。中夜启视,有鼻息矣。天明竟活。为言:「恍惚若梦,但觉心隐痛耳。」视破处,痂结如钱,寻愈。异史氏曰:「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为美。迷哉愚人!明明忠也,而以为妄。然爱人之色而渔之,妻亦将食人之唾而甘之矣。天道好还,但愚而迷者不悟耳。可哀也夫!」

太原的王生,清晨早起赶路,遇到一个女子,怀里抱着个包袱,独自在路上奔跑,露出很吃力的样子。王生急忙赶上一看,是一个十几岁的漂亮女子。王生心中很爱慕她,问道:「你怎么天不亮就独自一人赶路?」女子说:「你一个走路的人,又不能解除别人的愁闷,问 *** 什么?」王生说:「你有什么忧愁?如果我能效力,决不推辞!」女子很悲伤地说:「父母贪财,把我卖给一家有钱人家做小老婆。那家的大老婆非常妒恨我。每天早上骂,晚上打,折磨得我实在受不了了,想逃到远处去。」王生问:「你要到哪里去?」女子说:「逃亡的人,哪有一定的去处?」王生说:「我家离这里不远,就委屈你到我家去吧。」女子听了很高兴,答应了。王生替她背着包袱,领着她一块回家。女子进了门,看到屋里没人,问:「先生怎么没有家口?」王生回答说:「这是我的书房。」女子说:「这地方很好。你如果可怜我,想救我,就要保守秘密,别让别人知道。」王生答应了,于是二人便睡在了一处。女子藏在书房里,过了许多天也没人知道。王生把这事稍微向妻子陈氏露了点风,妻子怀疑这女子是大户人家的陪嫁女,劝王生打发她走,王生不听。

有一天,王生偶然到集市上,遇见一位道士。道士看见王生,露出很惊愕的样子,问道:「你遇到什么了?」王生回答说;「没遇到什么。」道士说:「你周身邪气围绕,怎么说没有?」王生又竭力辩白,道士只好走了,说:「真蠢啊!世上竟有死到临头还不醒悟的人。」王生听了道士的话很诧异,不禁怀疑起那个女子。转念一想,明明是个美妙女郎,怎么会是妖怪?肯定是道士要假借镇邪祛灾骗饭吃。不一会儿,来到书房门口,发现门从里面关着,进不去,王生心中疑虑,便从墙缺处跳进院子;见房门也紧紧关着,他就悄悄地靠近窗口往屋里瞧,只见一个狰狞的恶鬼,面色青绿,呲着锯齿般的尖牙,拿着彩笔,正在往一张铺在床上的人皮上绘画。画完后,恶鬼扔掉彩笔,举起人皮,像抖衣服那样抖了抖,披在了身上,就立即变成了个女子。王生见此情景,恐惧万分,像狗一样悄悄地爬了出来,急忙去追赶道士,可道士已经不知哪里去了。王生到处寻找,最后在野外碰见道士。王生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求道士搭救。道士说:「让我替你赶走它吧。这东西也费了不少苦心,才找到个替身,我也不忍心伤害它的性命。」说完,把一柄拂尘交给王生,叫王生挂在卧室门上。临别时,道士约他第二天在青帝庙会面。王生回到家,不敢进书房,就睡到妻子屋里,把拂尘挂到门上。到一更时,王生听到门外有动静,自己不敢去看,叫妻子从门缝里瞧瞧。只见一个女子走过来,女子看见房门上的拂尘,不敢进来,站在门外气得咬牙切齿,过了很久才离去。不一会儿,女子又回来了,骂着说:「道士吓唬我!总不能把吃到嘴里的东西再吐出来吧!」说着,摘下拂尘,弄得粉碎,打破房门来到屋里,径直登上王生的床,撕裂开王生的肚腹,抓出心来捧着走了。王生的妻子大声哭叫,女仆听到声音进来,用灯一照,王生已经死了,到处溅满了污血。陈氏吓得不敢哭出声,只淌眼泪。

第二天,陈氏让弟弟二郎跑去告诉道士,道士发怒地说:「我本来可怜它,鬼东西竟敢这样!」就跟着二郎来到家,那女子已不知到哪里去了。道士抬头四下里看了看,说:「幸亏没逃远。」问:「南院是谁家?」二郎说:「是我的住处。」道士说:「那鬼现在你家。」二郎吃了一惊,认为不在他家。道士问他说:「你家可曾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来?」二郎回答说:「我一早就到青帝庙去了,实在不知道。等我回家问问。」去了不多时又返回来,说:「果然有这事。早晨有一个老妇人来过,她想给我们家当仆人,操持家务,我妻子留下了她,现在还在家中。」道士说:「就是这个东西。」于是同二郎一块去了南院。进了院子,道士手握一把木剑,站在院当中,大喝道:「孽障!赔我的拂尘来!」那老妇人在屋里,吓得惊慌失措,面无血色,窜出门想逃。道士追赶上一剑砍去,老妇人倒在地上,身上的人皮哗的一声脱落下来,变成了一个恶鬼,躺在那里像猪一样嗥叫着。道士用木剑砍下恶鬼的头,鬼的身子化成一股浓烟,在地上旋成一堆。道士取出一个葫芦,拔下塞子,放在烟中,只听嗖嗖地像吸气一样,眨眼间浓烟便都被吸进葫芦里去了。道士把葫芦口塞严,装进口袋里。大家看那张人皮,眉眼手脚,一样不缺。道士卷起人皮,发出像卷画轴一样的声音,也装在口袋里,便告辞要走。陈氏迎门跪拜着,哭求道士救活王生。道士推辞无能为力,陈氏更悲伤了,趴在地上不起来。道士沉思了一会,说:「我法术浅薄,确实不能起死回生。我指给你一人,他或许能救活你丈夫,你去求他,肯定会有办法。」陈氏问:「是什么人?」道士说:「集市上有个疯子,时常躺在粪堆里。你去求他试试,他若侮辱你,你也不要生气。」二郎也听说过这个疯子,于是告别了道士,同陈氏一块去了。

到了集市上,见一个疯乞丐在路上颠颠倒倒地唱着歌,拖着三尺长的鼻涕,脏得让人不敢靠近。陈氏跪着爬到他跟前,疯子笑着说:「美人喜欢我吗?」陈氏讲了缘故,疯子又大笑着说:「人人都可以作丈夫,何必非得救活他?」陈氏苦苦哀求,疯子叫道:「怪哉!人死了,求我救活他,我是阎王爷吗?」生气地用木棒打陈氏。陈氏忍痛挨打,集市上的人渐渐围拢过来,像堵墙一样围着他们。疯子咳了口痰,吐了满满一把,举到陈氏嘴前说:「吃了它!」陈氏脸涨得通红,面有难色。继而又想到道士的嘱咐,只得硬着头皮吃了。咽到喉中,觉得像团棉絮,叽哩咕噜咽下去,最后堵在了胸口间。疯子大声笑着说:「美人喜欢我哟!」接着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陈氏在后面跟着,见他走进庙里。陈氏进去一看,不知到哪里去了;前前后后仔细搜寻,竟没一点踪影。陈氏又惭恨又羞愧地回去了。回家后,陈氏既痛心丈夫死得惨,又悔恨吞痰的羞辱,哭得前仰后合,只求一死。她想给丈夫擦洗血污,收尸入棺,家里人都远远地站着看,没有敢靠近的。陈氏抱着丈夫的尸体收拾肠子,一边收拾一边哭,哭得声嘶力竭。忽然想呕吐,觉得胸中那块堵着的东西,猛劲冲出来,来不及回头,已经掉进丈夫的腹腔中。陈氏吃惊地一看,原来是颗人心,在腹腔中突突地跳动,热气蒸腾像冒烟一样。陈氏大为惊异,急忙用两手合起丈夫的腹腔,用尽力气挤抱着;稍一松劲,就有热气从缝中冒出来。于是她便撕了幅绸子捆扎起来,用手抚摸着尸体,觉得渐渐温暖起来。又盖上被子,半夜里打开被子一看,鼻中有了气息。天亮后,王生竟然活了,自己说:「恍恍惚惚地像做了场梦,只觉得心口隐隐约约有点痛。」看看原来的伤口,结了个铜钱大的痂,不久就全好了。异史氏说:「世上的人真是愚蠢啊!明明是妖怪,却认为是美人。愚蠢的人真是沉迷不悟啊!明明是忠言,却认为是胡说。不过,贪恋别人的美貌而千方百计把她弄到手,那么他的妻子也会吃别人的痰唾而认为是很甜美的了。天理是善于报应的,只是愚蠢而又沉迷不悟的人不觉醒罢了。真是可悲呀!」

【注释】相传可赶走鬼怪,驱除灾祸。【注】明明妖也,而以为美。迷哉愚人!明明忠也,而以为妄。天道好还,但愚而迷者不悟耳。可哀也夫!【作者】中国山东淄川(今淄博市淄川区)。族裔有争议。世称「聊斋先生」。创作著名的文言文短篇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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