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的原文和翻译

如题所述

一、原文

李将军广者,陇西成纪人也。其先曰李信,秦时为将,逐得燕太子丹者也。故槐里,徙成纪。广家世世受射。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入萧关,而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用善骑射,杀首虏多,为汉中郎。

广从弟李蔡亦为郎,皆为武骑常侍,秩八百石。尝从行,有所旻陷折关及格猛兽,而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及孝景初立,广为陇西都尉,徙为骑郎将。吴楚军时,广为骁骑都尉,从太尉亚夫击吴楚军,取旗,显功名昌邑下。

以梁王授广将军印,还,赏不行。徙为上谷太守,匈奴日以合战。典属国公孙昆邪为上泣曰:“李广才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敌战,恐亡之。”於是乃徙为上郡太守。後广转为边郡太守,徙上郡。尝为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太守,皆以力战为名。

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贵人从广勒习兵击匈奴。中贵人将骑数十纵,见匈奴三人,与战。三人还射,伤中贵人,杀其骑且尽。中贵人走广。广曰:“是必射雕者也。”广乃遂从百骑往驰三人。三人亡马步行,行数十里。

广令其骑张左右翼,而广身自射彼三人者,杀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雕者也。已缚之上马,望匈奴有数千骑,见广,以为诱骑,皆惊,上山陈。广之百骑皆大恐,欲驰还走。

广曰:“吾去大军数十里,今如此以百骑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大军诱,必不敢击我。”广令诸骑曰:“前!”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马解鞍!”其骑曰:“虏多且近,即有急,柰何?”

广曰:“彼虏以我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坚其意。”於是胡骑遂不敢击。有白马将出护其兵,李广上马与十馀骑饹射杀胡白马将,而复还至其骑中,解鞍,令士皆纵马卧。是时会暮,胡兵终怪之,不敢击。

夜半时,胡兵亦以为汉有伏军於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平旦,李广乃归其大军。大军不知广所之,故弗从。

居久之,孝景崩,武帝立,左右以为广名将也,於是广以上郡太守为未央卫尉,而程不识亦为长乐卫尉。程不识故与李广俱以边太守将军屯。及出击胡,而广行无部伍行陈,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击刀斗以自卫,莫府省约文书籍事,然亦远斥候,未尝遇害。

程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陈,击刀斗,士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休息,然亦未尝遇害。不识曰:“李广军极简易,然虏卒犯之,无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乐,咸乐为之死。我军虽烦扰,然虏亦不得犯我。”是时汉边郡李广、程不识皆为名将,然匈奴畏李广之略,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

程不识孝景时以数直谏为太中大夫。为人廉,谨於文法。

後汉以马邑城诱单于,使大军伏马邑旁谷,而广为骁骑将军,领属护军将军。是时单于觉之,去,汉军皆无功。其後四岁,广以卫尉为将军,出雁门击匈奴。匈奴兵多,破败广军,生得广。单于素闻广贤,令曰:“得李广必生致之。”

胡骑得广,广时伤病,置广两马间,络而盛卧广。行十馀里,广详死,睨其旁有一胡儿骑善马,广暂腾而上胡儿马,因推堕儿,取其弓,鞭马南驰数十里,复得其馀军,因引而入塞。匈奴捕者骑数百追之,广行取胡儿弓,射杀追骑,以故得脱。

於是至汉,汉下广吏。吏当广所失亡多,为虏所生得,当斩,赎为庶人。

顷之,家居数岁。广家与故颍阴侯孙屏野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间饮。还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广。

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亭下。居无何,匈奴入杀辽西太守,败韩将军,後韩将军徙右北平。於是天子乃召拜广为右北平太守。广即请霸陵尉与俱,至军而斩之。

广居右北平,匈奴闻之,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

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广所居郡闻有虎,尝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腾伤广,广亦竟射杀之。

广廉,得赏赐辄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共之。终广之身,为二千石四十馀年,家无馀财,终不言家产事。广为人长,猿臂,其善射亦天性也,虽其子孙他人学者,莫能及广。广讷口少言,与人居则画地为军陈,射阔狭以饮。

专以射为戏,竟死。广之将兵,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宽缓不苛,士以此爱乐为用。其射,见敌急,非在数十步之内,度不中不发,发即应弦而倒。用此,其将兵数困辱,其射猛兽亦为所伤云。

居顷之,石建卒,於是上召广代建为郎中令。元朔六年,广复为後将军,从大将军军出定襄,击匈奴。诸将多中首虏率,以功为侯者,而广军无功。後二岁,广以郎中令将四千骑出右北平,博望侯张骞将万骑与广俱,异道。行可数百里,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广军士皆恐,广乃使其子敢往驰之。

敢独与数十骑驰,直贯胡骑,出其左右而还,告广曰:“胡虏易与耳。”军士乃安。广为圜陈外乡,胡急击之,矢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汉矢且尽。广乃令士持满毋发,而广身自以大黄射其裨将,杀数人,胡虏益解。

会日暮,吏士皆无人色,而广意气自如,益治军。军中自是服其勇也。明日,复力战,而博望侯军亦至,匈奴军乃解去。汉军罢,弗能追。是时广军几没,罢归。汉法,博望侯留迟後期,当死,赎为庶人。广军功自如,无赏。

初,广之从弟李蔡与广俱事孝文帝。景帝时,蔡积功劳至二千石。孝武帝时,至代相。以元朔五年为轻车将车,从大将军击右贤王,有功中率,封为乐安侯。元狩二年中,代公孙弘为丞相。蔡为人在下中,名声出广下甚远,然广不得爵邑,官不过九卿,而蔡为列侯,位至三公。诸广之军吏及士卒或取封侯。

广尝与望气王朔燕语,曰:“自汉击匈奴而广未尝不在其中,而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击胡军功取侯者数十人,而广不为後人,然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岂吾相不当侯邪?且固命也?”

朔曰:“将军自念,岂尝有所恨乎?”广曰:“吾尝为陇西守,羌尝反,吾诱而降,降者八百馀人,吾诈而同日杀之。至今大恨独此耳。”朔曰:“祸莫大於杀已降,此乃将军所以不得侯者也。”

後二岁,大将军、骠骑将军大出击匈奴,广数自请行。天子以为老,弗许;良久乃许之,以为前将军。是岁,元狩四年也。

广既从大将军青击匈奴,既出塞,青捕虏知单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广并於右将军军,出东道。东道少回远,而大军行水草少,其势不屯行。广自请曰:“臣部为前将军,今大将军乃徙令臣出东道,且臣结发而与匈奴战,今乃一得当单于,臣原居前,先死单于。”

大将军青亦阴受上诫,以为李广老,数奇,毋令当单于,恐不得所欲。而是时公孙敖新失侯,为中将军从大将军,大将军亦欲使敖与俱当单于,故徙前将军广。广时知之,固自辞於大将军。大将军不听,令长史封书与广之莫府,曰:“急诣部,如书。”

广不谢大将军而起行,意甚愠怒而就部,引兵与右将军食其合军出东道。军亡导,或失道,後大将军。大将军与单于接战,单于遁走,弗能得而还。南绝幕,遇前将军、右将军。广已见大将军,还入军。

大将军使长史持糒醪遗广,因问广、食其失道状,青欲上书报天子军曲折。广未对,大将军使长史急责广之幕府对簿。广曰:“诸校尉无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

至莫府,广谓其麾下曰;“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馀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又徙广部行回远,而又迷失道,岂非天哉!且广年六十馀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遂引刀自刭。广军士大夫一军皆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无老壮皆为垂涕。而右将军独下吏,当死,赎为庶人。

广子三人,曰当户、椒、敢,为郎。天子与韩嫣戏,嫣少不逊,当户击嫣,嫣走。於是天子以为勇。当户早死,拜椒为代郡太守,皆先广死。当户有遗腹子名陵。广死军时,敢从骠骑将军。广死明年,李蔡以丞相坐侵孝景园壖地,当下吏治,蔡亦自杀,不对狱,国除。

李敢以校尉从骠骑将军击胡左贤王,力战,夺左贤王鼓旗,斩首多,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代广为郎中令。顷之,怨大将军青之恨其父,乃击伤大将军,大将军匿讳之。居无何,敢从上雍,至甘泉宫猎。

骠骑将军去病与青有亲,射杀敢。去病时方贵幸,上讳云鹿触杀之。居岁馀,去病死。而敢有女为太子中人,爱幸,敢男禹有宠於太子,然好利,李氏陵迟衰微矣。

李陵既壮,选为建章监,监诸骑。善射,爱士卒。天子以为李氏世将,而使将八百骑。尝深入匈奴二千馀里,过居延视地形,无所见虏而还。拜为骑都尉,将丹阳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屯卫胡。

数岁,天汉二年秋,贰师将军李广利将三万骑击匈奴右贤王於祁连天山,而使陵将其射士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可千馀里,欲以分匈奴兵,毋令专走贰师也。陵既至期还,而单于以兵八万围击陵军。陵军五千人,兵矢既尽,士死者过半,而所杀伤匈奴亦万馀人。

且引且战,连斗八日,还未到居延百馀里,匈奴遮狭绝道,陵食乏而救兵不到,虏急击招降陵。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匈奴。其兵尽没,馀亡散得归汉者四百馀人。

单于既得陵,素闻其家声,及战又壮,乃以其女妻陵而贵之。汉闻,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後,李氏名败,而陇西之士居门下者皆用为耻焉。

太史公曰:传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其李将军之谓也?余睹李将军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辞。及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彼其忠实心诚信於士大夫也?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谕大也。

猿臂善射,实负其能。解鞍却敌,圆阵摧锋。边郡屡守,大军再从。失道见斥,数奇不封。惜哉名将,天下无双!

二、译文

将军李广,是陇西郡成纪县人。他的先祖叫李信,秦朝时任将军,就是追获了燕太子丹的那位将军。他的家原来在槐里县,后来迁到成纪。

李广家世代传习射箭之术。文帝十四年(前166),匈奴人大肆举兵侵入萧关,李广以良家子弟的身份参军抗击匈奴,因为他善于骑术和射箭,斩杀敌人首级众多,所以被任为汉朝廷的中郎。

李广的堂弟李蔡,也被任为中郎。二人又都任武骑常侍,年俸八百石粮食。李广曾随从皇帝出行,常有冲锋陷阵、抵御敌人,以及格杀猛兽的事,文帝说:“可惜啊!你没遇到好时机,如果让你正赶上高祖的时代,封个万户侯那还在话下吗!”

到景帝即位后,李广任陇西都尉,又改任骑郎将。吴、楚七国叛乱时,李广任骁骑都尉,随从太尉周亚夫反击吴、楚叛军,在昌邑城下夺取了敌人的军旗,立功扬名。可是由于梁孝王私自把将军印授给李广,回朝后,朝廷没有对他进行封赏。

调他任上谷太守,匈奴每天都来交战。典属国公孙昆对皇上哭着说:“李广的才气,天下无双,他自己仗恃有本领,屡次和敌人正面作战,恐怕会失去这员良将。”于是又调他任上郡太守。以后李广转任边境各郡太守,又调任上郡太守。他曾任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等太守,都以奋力作战而出名。

匈奴大举入侵上郡,天子派来一名宦官跟随李广学习军事,抗击匈奴。这位宦官带领几十名骑兵,纵马驰骋,遇到三个匈奴人,就与他们交战,三个匈奴人回身放箭,射伤了宦官,几乎杀光了他的那些骑兵。

宦官逃回到李广那里,李广说:“这一定是匈奴的射雕能手。”李广于是就带上一百名骑兵前去追赶那三个匈奴人。那三个人没有马,徒步前行。走了几十里,李广命令他的骑兵左右散开,两路包抄。他亲自去射杀那三个人,射死了两个,活捉了一个,果然是匈奴的射雕手。

把他捆绑上马之后,远远望见几千名匈奴骑兵。他们看到李广,以为是诱敌之骑兵,都很吃惊,跑上山去摆好了阵势。李广的百名骑兵也都大为惊恐,想回马飞奔逃跑。李广说:“我们离开大军几十里,照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们这一百名骑兵只要一跑,匈奴就要来追击射杀,我们会立刻被杀光的。

现在我们停留不走,匈奴一定以为我们是大军来诱敌的,必定不敢攻击我们。”李广向骑兵下令:“前进!”骑兵向前进发,到了离匈奴阵地还有大约二里的地方,停下来,下令说:“全体下马解下马鞍!”骑兵们说:“敌人那么多,并且又离得近,如果有了紧急情况,怎么办?”

李广说:“那些敌人原以为我们会逃跑,现在我们都解下马鞍表示不逃,这样就能使他们更坚定地相信我们是诱敌之兵。”

于是匈奴骑兵终于不敢来攻击。有一名骑白马的匈奴将领出阵来监护他的士兵,李广立即上马和十几名骑兵一起奔驰,射死了那骑白马的匈奴将领,之后又回到自己的骑兵队里,解下马鞍,让士兵们都放开马,随便躺卧。

这时正值日暮黄昏,匈奴军队始终觉得奇怪,不敢进攻。到了半夜,匈奴兵又以为汉朝有伏兵在附近,想趁夜偷袭他们,因而匈奴就领兵撤离了。第二天早晨,李广才回到他的大军营中,大军不知道李广的去向,所以无法随后接应。

过了好几年,景帝去世,武帝即位。左右近臣都认为李广是名将,于是李广由上郡太守调任未央宫的禁卫军长官,程不识也来任长乐宫的禁卫军长官。程不识和李广从前都任边郡太守并兼管军队驻防。

到出兵攻打匈奴的时候,李广行军没有严格的队列和阵势,靠近水丰草茂的地方驻扎军队,停宿的地方人人都感到便利,晚上也不打更自卫,幕府简化各种文书簿册,但他远远地布置了哨兵,所以不曾遭到过危险。

程不识对队伍的编制、行军队列、驻营阵势等要求很严格,夜里打更,文书军吏处理考绩等公文簿册都很清楚明白,军队得不到休息,但也不曾遇到危险。程不识说:“李广治兵简便易行,然而敌人如果突然进犯他,他就无法阻挡了。

而他的士卒倒也安逸快乐,都甘心为他拼死。我的军队虽然军务纷繁忙乱,但是敌人也不敢侵犯我。”那时汉朝边郡的李广、程不识都是名将,但是匈奴人害怕李广的谋略,士兵也大多愿意跟随李广而以跟随程不识为苦。程不识在景帝时由于屡次直言进谏被封为太中大夫,为人清廉,谨守朝廷文书法令。

后来,汉朝用马邑城引诱单于,派大军在马邑两旁的山谷中埋伏,李广任骁骑将军,受护军将军韩安国统领节制。当时单于发觉了汉军的计谋,就逃跑了。汉军都没有战功。四年以后,李广由卫尉被任为将军,出雁门关进攻匈奴。

匈奴兵多,打败了李广的军队,并生擒了李广。单于平时就听说李广很有才能,下令说:“俘获李广一定要活着送来。”匈奴骑兵俘虏了李广,当时李广受了很重的伤,就把李广放在两匹马中间,装在绳编的网兜里躺着。

走了十多里,李广假装死去,斜眼看到他旁边的一个匈奴少年骑着一匹好马,李广突然一纵身跳上匈奴少年的马,趁势把少年推下去,夺了他的弓,打马向南飞驰数十里,重又遇到他的残部,于是带领他们进入关塞。

匈奴出动追捕的骑兵几百名来追赶他,李广一边逃一边拿起匈奴少年的弓射杀追来的骑兵,因此才能逃脱。于是回到汉朝京城,朝廷把李广交给执法官吏。执法官判决李广损失伤亡太多,他自己又被敌人活捉,应该斩首,李广用钱物赎了死罪,削职为民。

转眼间,李广在家已闲居数年,李广家和已故颖阴侯灌婴的孙子灌强一起隐居在兰田,常到南山中打猎。曾在一天夜里带着一名骑马的随从外出,和别人一起在田野间饮酒。回来时走到霸陵亭,霸陵尉喝醉了,大声喝斥,禁止李广通行。

李广的随从说:“这是前任李将军。”亭尉说:“现任将军尚且不许通行,何况是前任呢!”便扣留了李广,让他停宿在霸陵亭下。没过多久,匈奴入侵杀死辽西太守,打败了韩安国将军,韩将军迁调右北平。

于是天子就召见李广,任他为右北平太守。李广随即请求派霸陵尉一起赴任,到了军中就把他杀了。李广驻守右北平,匈奴听说后,称他为“汉朝的飞将军”,躲避他好几年,不敢入侵右北平。

李广外出打猎,看见草里的一块石头,认为是老虎就向它射去,射中了石头,箭头都射进去了,过去一看,原来是石头。接着重新再射,始终不能再射进石头了。李广驻守过各郡,听说有老虎,常常亲自去射杀。

到驻守右北平时,一次射虎,老虎跳起来伤了李广,李广也终于射死了老虎。李广为官清廉,得到赏赐就分给他的部下,饮食总与士兵在一起。李广一生到死,做二千石俸禄的官共四十多年,家中没有多余的财物,始终也不谈及家产方面的事。

李广身材高大,两臂如猿,他善于射箭也是天赋,即便是他的子孙或外人向他学习,也没人能赶上他。李广语言迟钝,说话不多,与别人在一起就在地上画军阵,然后比射箭,按射中较密集的行列还是较宽疏的行列来定罚谁喝酒。

他专门以射箭为消遣,一直到死。李广带兵,遇到缺粮断水的地方,见到水,士兵还没有完全喝到水,李广不去靠近水;士兵还没有完全吃上饭,李广一口饭也不尝。李广对士兵宽厚和缓不苛刻,士兵因此爱戴他,乐于为他所用。

李广射箭的方法是,看见敌人逼近,如果不在数十步之内,估计射不中,就不发射。只要一发射,敌人立即随弓弦之声倒地。因此他领兵有几次被困受辱,射猛兽也曾被猛兽所伤。

没过多久,石建死了,于是皇上召见李广,让他接替石建任郎中令。元朔六年(前123年)李广又被任为后将军,跟随大将军卫青的军队从定襄出塞,征伐匈奴。许多将领因斩杀敌人首级符合规定数额,以战功被封侯,而李广的军队却没有战功。

过了两年,李广以郎中令官职率领四千骑兵从右北平出塞,博望侯张骞率领一万骑兵与李广一同出征,分行两条路。行军约几百里,匈奴左贤王率领四万骑兵包围了李广,李广的士兵都很害怕,李广就派他的儿子李敢骑马往匈奴军中奔驰。

李敢独自和几十名骑兵飞奔,直穿匈奴骑兵阵,又从其左右两翼突出,回来向李广报告说:“匈奴敌兵很容易对付啊!”士兵们这才安心。李广布成圆形兵阵,面向外,匈奴猛攻,箭如雨下。汉兵死了一半多,箭也用光了。

李广就命令士兵拉满弓,不要放箭,而李广亲自用大黄弩弓射匈奴的副将,杀死了好几个,匈奴军才渐渐散开。这时天色已晚,军吏士兵都面无人色,可是李广却神态自然,更加注意整顿军队。军中从此都很佩服他的勇敢。

第二天,又去奋力作战,博望侯的军队也赶到了,匈奴军才解围退去。汉军非常疲惫,所以也不能去追击。当时李广军几乎全军覆没,只好收兵回朝。按汉朝法律,博望侯行军迟缓,延误限期,应处死刑,用钱赎罪,降为平民。李广功过相抵,没有封赏。

当初,李广的堂弟李蔡和李广一起侍奉文帝。到景帝时,李蔡累积功劳已得到年俸二千石的官位。武帝时,做到代国的国相。元朔五年(前124)被任为轻车将军,跟随大将军卫青攻打匈奴右贤王有功,达到斩杀敌人首级的规定,被封为乐安侯。

元狩二年(前121)间,代公孙弘任丞相。李蔡的才干在下等之中,声名比李广差得很远,然而李广得不到封爵和封地,官位没超过九卿,可是李蔡却被封为列侯,官位达到三公。李广属下的军官和士兵们,也有人得到了侯爵之封。

李广曾和星象家王朔私下闲谈说:“自从汉朝攻打匈奴以来,我没有一次不参加。可是各部队校尉以下的军官,才能还不如中等人,然而由于攻打匈奴有军功被封侯的有几十人。我李广不算比别人差,但是没有一点功劳用来得到封地,这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我的骨相就不该封侯吗?还是本来就命该如此呢?”

王朔说:“将军自己回想一下,难道曾经有过值得悔恨的事吗?”

李广说:“我曾当过陇西太守,羌人有一次反叛,我诱骗他们投降,投降的有八百多人,我用欺诈手段在同一天把他们都杀了。直到今天我最大的悔恨只有这件事。”王朔说:“能使人受祸的事,没有比杀死已投降的人更大的了,这也就是将军不能封侯的原因。”

又过了两年,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军大举出征匈奴,李广几次亲自请求随行。天子认为他已年老,没有答应;好久才准许他前去,让他任前将军。这一年是元狩四年(前119)。

李广不久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匈奴,出边塞以后,卫青捉到敌兵,知道了单于住的地方,就自己带领精兵去追逐单于,而命令李广和右将军的队伍合并,从东路出击。东路有些迂回绕远,而且大军走在水草缺少的地方,势必不能并队行进。

李广就亲自请求说:“我的职务是前将军,如今大将军却命令我改从东路出兵,况且我从少年时就与匈奴作战,到今天才得到一次与单于对敌的机会,我愿做前锋,先和单于决一死战。”大将军卫青曾暗中受到皇上的警告,认为李广年老,命运不好,不要让他与单于对敌,恐怕不能实现俘获单于的愿望。

那时公孙敖刚刚丢掉了侯爵,任中将军,随从大将军出征,大将军也想让公孙敖跟自己一起与单于对敌,故意把前将军李广调开。李广当时也知道内情,所以坚决要求大将军收回调令。大将军不答应他的请求,命令长史写文书发到李广的幕府,并对他说:“赶快到右将军部队中去,照文书上写的办。”

李广不向大将军告辞就起程了,心中非常恼怒地前往军部,领兵与右将军赵食其合兵后从东路出发。军队没有向导,有时迷失道路,结果落在大将军之后。大将军与单于交战,单于逃跑了,卫青没有战果只好回兵。

大将军向南行渡过沙漠,遇到了前将军和右将军。李广谒见大将军之后,回到自己军中。大将军派长史带着干粮和酒送给李广,顺便向李广和赵食其询问迷失道路的情况,卫青要给天子上书报告详细的军情。

李广没有回答。大将军派长史急切责令李广幕府的人员前去受审对质。李广说:“校尉们没有罪,是我自己迷失道路,我现在亲自到大将军幕府去受审对质。”

到了大将军幕府,李广对他的部下说:“我从少年起与匈奴打过大小七十多仗,如今有幸跟随大将军出征同单于军队交战,可是大将军又调我的部队去走迂回绕远的路,偏又迷失道路,难道不是天意吗!

况且我已六十多岁了,毕竟不能再受那些刀笔吏的侮辱。”于是就拔刀自刎了。李广军中的所有将士都为之痛哭。百姓听到这个消息,不论认识的不认识的,也不论老的少的都为李广落泪。右将军赵食其单独被交给执法官吏,应判为死罪,用财物赎罪,降为平民。

李广有三个儿子,名叫当户、椒、敢,都任郎官。一次天子和弄臣韩嫣戏耍,韩嫣有点放肆的举动,李当户去打韩嫣,韩嫣逃跑了,于是天子认为当户很勇敢。当户死得早,李椒被封为代郡太守,二人都比李广先死。

当户有遗腹子名李陵。李广死在军中的时候,李敢正跟随骠骑将军霍去病。李广死后第二年,李蔡以丞相之位侵占景帝陵园前大道两旁的空地,因而获罪,应送交法吏查办,李蔡不愿受审对质,也自杀了,他的封国被废除。

(因字数要求,此处略)

李陵到壮年以后,被选任为建章营的监督官,监管所有骑兵。他善于射箭,爱护士兵,天子认为李家世代为将,因而让李陵率领八百骑兵。

李陵曾深入匈奴境内两千多里,穿过居延海,观察地形,没有遇见敌人就回来了。后被封为骑都尉,统率丹阳的楚兵五千人,在酒泉、张掖教练射箭,屯驻在那里防备匈奴。

几年后,天汉二年(前99)秋天,贰师将军李广利率领三万骑兵在祁连山进攻匈奴右贤王,武帝派李陵率领他的步兵射手五千人,出兵到居延海以北大约一千里的地方,想用此法分散敌人的兵力,不让他们专门去对付贰师将军。

李陵已到预定期限就要回兵,而单于用八万大军包围截击李陵的军队。李陵军队只有五千人,箭射光了,士兵死了大半,但他们杀伤匈奴也有一万多人。李陵军边退边战,接连战斗了八天,往回走到离居延海还有一百多里的地方,匈奴兵拦堵住狭窄的山谷,截断了他们的归路。

李陵军队缺乏粮食,救兵也不到,敌人加紧进攻,并劝诱李陵投降。李陵说:“我没脸面去回报皇帝了!”于是就投降了匈奴。他的军队全军覆没,余下逃散能回到汉朝的只有四百多人。

单于得到李陵之后,因平素就听说过李陵家的名声,打仗时又很勇敢,于是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李陵,使他显贵。汉朝知道后,就杀了李陵的母亲妻儿全家。从此以后,李家名声败落,陇西一带的人士曾为李氏门下宾客的,都以此为耻辱。

太史公说:“《论语》里说:‘在上位的人自身行为端正,不下命令事情也能实行;自身行为不正,发下命令也没人听从。’这就是说的李将军吧!我所看到的李将军,老实厚道像个乡下人,开口不善讲话,可在他死的那天,天下人不论认识他的还是不认识他的,都为他尽情哀痛。

他那忠实的品格确实得到了将士们的信赖呀!谚语说:‘桃树李树不会讲话,树下却自然地被人踩出一条小路。’这话虽然说的是小事,但可以用来比喻大道理呀。”

三、出处

《史记》

扩展资料

一、创作背景

在汉武帝征伐匈奴的过程中,曾经涌现出无数勇敢善战的英雄人物。司马迁不能不为他们立传,又不能为他们一一立传。卫青、霍去病是不能不写的,因为他们是三次大规模出征匈奴的统帅。因此,司马迁选择了李广。

二、作品赏析

这篇文章记述汉代将领李广的生平事迹,描述了李广的杰出才能和高尚品行,也写出了李广一生不幸的遭遇。

参考资料来源:百度百科-李将军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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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推荐于2017-10-10
李广将军,陇西成纪人。他的先祖名李信,秦朝时做过将军,就是追获燕太子丹的那位将军。他们老家在槐里,后迁徙到成纪。李广家世代传习射箭。汉文帝十四年,匈奴大举入侵萧关,李广以良家子弟的身份从军抗击匈奴,因为精通骑马射箭,杀敌斩首和虏获多,做了汉朝的中郎。李广的堂弟李蔡,也作了郎官,他们都是武骑常侍,俸禄八百石。李广曾经随从皇帝出行,有冲锋陷阵抵御敌寇和与猛兽搏斗的事,因而文帝说:“可惜呀,你未遇到好时候,假如让你生在高祖时代,封个万户侯哪还用说呢!”
李将军广者,陇西成纪人也。其先曰李信,秦时为将,逐得燕太子丹者也。故槐里,徒成纪。广家世世受射。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人萧关,而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用善骑射,杀首虏多,为汉中郎。广从弟李蔡,亦为郎,皆为武骑常侍,秩八百石。尝从行,有所冲陷折关及格猛兽,而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到孝景帝初登位,李广任陇西都尉,后调为骑郎将。吴楚起兵叛乱时,李广任骁骑都尉,随太尉周亚夫反击吴楚叛军。在昌邑城下,夺取敌人军旗,立了大功,以此名声显扬。但因梁王授下授给他将军印,还师后,没有给予封赏。调为上谷太守,天天与匈奴交战。典属国公孙昆邪哭着对皇帝说:“李广的才气,天下无双,他自伏本领高查强,屡次与敌虏肉搏,恐怕会失去世他。”于是调他为上郡太守。后来转任边郡太守,曾为陵西、雁门、代郡、云中太守,都因奋力作战而出名。
及孝景初立,广为陇西都尉,徙为骑郎将。吴楚军时,广为骁骑都尉,从太尉亚夫击吴楚军,取旗,显功名昌邑下,以梁王授广将军印还,赏不行。徙为上谷太守。匈奴日以合战,典属国公孙昆邪为上泣曰:“李广才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敌战,恐亡之。”于是,乃徙为上郡太守。后广转为边郡太守,徙上郡,尝为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太守,皆以力战为名。

匈奴大举入侵上郡时,天子派亲近的宦官跟随李广整训士兵,抗击匈奴。一次,这位宦官带了几十名骑兵,纵马驰骋,遇到三个匈奴人,与他们交战。那三个人转身射箭,伤了宦官,那几十名骑兵也被射杀将尽。宦官跑到李广跟前,李广说:“这一定是射雕的人。”李广于是带一百名骑兵,急追这三个人。那三个人没有马,徒步行走,走了几十里。李广命令骑兵散开,从左右两面包抄,并亲自射击那三人,结果射死二人,活捉一人,果然是匈奴射雕的人。待捆绑好俘虏上马,望见匈奴有数干骑兵。他们看见李广,以为是诱敌的骑兵,都吃一惊,上山布阵。李广的一百骑兵也非常恐慌,想奔驰转回。李广说;“我们离大军几十里,现在以一百骑兵这样逃跑,匈奴一追赶射击马上就全完了。现在我们若留下,匈奴一定以为我们是为大军来诱敌,必然不敢来袭击我们。”李广命令骑兵说:“前进!”进到约离匈奴阵地二里许停了下来,又下令说:“都下马解鞍!”他的骑兵说:“敌人多而且离得近,如果有紧急情况,怎么办?”李广说:“那些敌人以为我们会走,现在都解鞍就表示不走,可以使敌人更加坚持认为我们是来诱敌的错误判断。”于是匈奴骑兵就没敢袭击。有个骑白马的匈奴将军出阵监护他的兵卒,李广上马与十几名骑兵奔驰前去射杀了这个匈奴白马将军,然后又返回到他的骑兵中间,解下马鞍,命令士兵把马放开,随便躺卧。这时刚好天黑,匈奴兵始终觉得很奇怪,不敢出击。夜半时,匈奴兵还以为汉军有伏兵在旁边准备夜间袭击他们,而全部撤走了。天亮,李广回到大军驻地。大军不知李广在哪里,所以没有派兵去接应。
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贵人从广勒习兵击匈奴。中贵人将骑数十,纵见匈奴三人,与战,三人还射,伤中贵人,杀其骑且尽。中遗人走广,广曰:“是必射雕者也。”广乃遂从百骑往驰三人,三人亡马步行,行数十里,广令其骑张左右翼,而广身自射彼三人者,杀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雕者也。已缚之上马,望匈奴有数千骑,见广,以为诱骑,皆惊,上山陈。广之百骑皆大恐,欲驰还走,广曰:“吾去大军数十里,今如此以百骑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大军之诱,必不敢击我。”广令诸骑曰:“前!”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马解鞍!”其骑曰:“虏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广曰:“彼虏以我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坚其意。”于是胡骑遂不敢击。有白马将出护其兵,李广上马与十余骑奔射杀胡白马将,而复还至其骑中,解鞍,令士皆纵马卧。是时会暮,胡兵终怪之,不敢击。夜半时,胡兵亦以为汉有伏军于旁欲夜取之,胡皆引而去。平旦,李广乃归其大军。大军不知广所之,故弗从。

过了很久,孝景帝死,武帝即位。左右大臣认为李广是名将,于是将他从上郡太守调为未央宫卫尉,而程不识也调为长乐宫卫尉,程不识从前与李广都当边郡太守,屯兵驻防。出击匈奴时,李广的部队没有严密的编组和队列阵势,只选择有水草的地带驻扎,在宿地,人人可以自便,夜晚不打更巡夜,幕府公文簿册很简单,不过也派哨兵远出侦察,部队从未遇到危险。程不识就要求严格部队编组和扎营布阵,晚上打更巡夜,士吏办理公文表格必须清楚明细,全军不得休息,这样也未曾遇到危险。程不识说:“李广治军非常简单省事,然而敌人如突然袭击他,他就无法阻挡了;可是他的土卒也很安逸痛快,都乐意为他去死。我抬军虽然繁忙,但敌人也不能侵犯我。”这时汉朝边郡李广、程不识都是名将,然而匈奴怕李广的谋略,士卒也大多乐于跟随李广而以跟随程不识为苦。程不识在孝景帝时因为几次直谏调任太中大夫,他为人清廉,认真执行朝廷的法令条文。
居久之,孝景崩,武帝立。左右以为广名将也,于是广以上郡太守为未央卫尉,而程不识为长乐卫尉。程不识故与李广俱以边太守将军屯。及出击胡,而广行无部伍行阵,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击刁斗以自卫。莫府省约文书籍事,然亦远斥候,未尝遇害。程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陈,击刁斗,士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休息,然亦未尝遇害。不识曰:“李广军极简易,然虏卒犯之,无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乐,咸乐为不死。我军虽烦扰,然虏亦不得犯我。”是时汉边郡李广、程不识皆为名将,然匈奴畏李广之略,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程不识孝景时以数直谏为太中大夫,为人廉,谨于文法。

后来汉朝用马邑城引诱单于,派大军埋伏在马邑城旁边的山谷里,而由李广担任骁骑将军,受护军将军统领。这时单于发觉了这个策略,就撤走,汉军都没有立功。
后,汉以马邑城诱单于,使大军伏马邑旁谷,而广为骁骑将军,领属护军将军。是时单于觉之,去,汉军皆无功。

过了四年,李广从王尉调为将军,出兵雁门攻击匈奴。匈奴兵多,打败了李广的部队,活捉了李广。单于一向听说李广贤能,下令说;“一定把李广活着送来!”李广当时受伤生病,匈奴骑兵就把李广放在两马之间的网兜里躺着。走了十几里,李广装死,瞥见旁边有一匈奴少年骑着一匹好马,李广突然跃身跳上匈奴少年的马,趁势推下匈奴少年,夺下他的弓,鞭马向南奔驰几十里,又遇到他残余的部队,便领着进入关塞。匈奴派了几百骑兵追捕他,李广一边跑一边取匈奴少年的弓,射杀追来的骑兵,所以得以逃脱。于是回到京师,汉朝廷把李广交给执法官吏。执法官吏判决李广折损伤亡人马多,又被匈奴活捉,依法当斩,经纳粟赎罪,成为平民。
其后四岁,广以卫尉为将军,出雁门击匈奴。匈奴兵多,破败广军,生得广。单于素闻广贤,令曰:“得李广必生致之。”胡骑得广,广时伤病,置广两马间,络而盛卧广。行十余里,广佯死,睨其旁有一胡儿骑善马,广暂腾而上胡儿马,因推堕儿,取其弓,鞭马南驰数十里,复得其余军,因引而入塞。匈奴捕者骑数百追之,广行取胡儿弓,射杀追骑,以故得脱,于是至汉。汉下广吏。吏当广所失亡多,为虏所生得,当斩,赎为庶人。

转眼之间,李广已在家居住了几年,李广与前颍阴侯的孙子一起隐居在蓝田南山射猎。有一天夜间他带一名骑从出去,与人在乡下饮酒,回来走到霸陵驿亭,霸陵尉喝醉了,呵斥禁止李广通行。李广的骑从说:“这是前任李将军。”亭尉说:“现任将军尚且不能夜行,何况前任的呢!”便让李广住在亭下。过了不久,匈奴入侵杀了辽西太守,打败韩安国将军,韩将军调任右北平后病死,于是武帝下诏拜李广为右北平太守。李广就请霸陵尉同去,到军中就斩了他。
顷之,家居数岁。广家与故颖阴侯孙屏野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间饮。还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亭下。居无何,匈奴入杀辽西太守,败韩将军,后韩将军徒右北平死,于是天子召拜广为右北平太守。广即请霸陵尉与俱,至军而斩之。

李广镇守右北平,匈奴听说他的名字,称他是“汉朝的飞将军”。躲避了他数年,不敢进右北平。
广居右北平,匈奴闻之,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

李广出外打猎,看见草中的石头,以为是虎就射去,箭头没入石中,近看原来是石头。于是又重射,却再不能射进石头里了。李广所在的郡,听说有虎,他常自己去射。他在右北平射虎,虎曾跳起来抓伤过他,李广也终于把虎射死。
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广所居郡,闻有虎,尝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腾伤广,广亦竟射杀之。

李广很廉洁,得到赏赐常常分给部下,饮食与士卒在一起。李广一生到死,任俸禄两千石的官四十余年,家里没有剩余的钱财,他始终不谈家产的事。李广身材高大,臂膀象猿一样,他的善射也是天赋。虽然子孙或别人向他学,但谁也不能赶上他。李广口舌笨拙很少说话,与人在一起就在地上画阵势,比赛箭射的远近,饮酒专以射箭作游戏,一直到死。李广带兵,每到缺粮缺水的地方,士卒不全喝过水,他不到水边去;士卒不全吃过饭,他不吃饭。他待人宽厚不苛刻,士卒因此爱戴他乐于为他出力。他射箭的办法是,见到敌人逼近,不在几十步之内,估计射不中就不发,一发箭敌人立即应弦倒下。因此,他带兵出击多次被围困受辱,射猛虎也被虎扑伤。
广廉,得赏赐,辄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共之。终广之身,为二千石四十余年,家无余财,终不言家产事。广为人长,猨臂,其善射亦天性也。虽其子孙他人学者,莫能及广。广讷口少言,与人居则画地为军陈,射阔狭以饮。专以射为戏,竟死。广之将兵,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宽缓不苛,士以此爱乐为用。其射,见敌急,非在数十步之内,度不中不发,发即应弦而倒。用此,其将兵数困辱,其射猛兽亦为所伤云。

过了不久,石建死,于是皇上召令李广代替石建作郎中令。元朔六年,李广又任后将军,随大将军卫青的军队出定襄,抗击匈奴。许多将领杀敌斩首的数目符合朝廷奖励的规定,因功封侯,而李广的部队没有功劳。过两年,李广作郎中令带领四千名骑兵出右北平,博望侯张骞带领一万名骑兵和李广一同去,各行一路。走了大约几百里,匈奴左贤王带领四万名骑兵包围李广。李广的军士都恐慌,李广就派他的儿子李敢向敌人驰去。李敢独自带领几十名骑兵冲去,一直穿过匈奴骑兵的包围圈,抄过敌人的左右两翼再回来,他向李广报告说:“敌人很容易对付啊!”这样军心才安定下来。接着李广布成圆形阵势,所有的人都面向外,匈奴猛烈攻击,箭如雨下,汉兵死亡过半,汉军的箭将要用尽。李广就命令士兵拉满弓不发箭,李广亲自用大黄强弩射敌人的裨将,射杀数人,敌人攻势逐渐减弱。这时天刚黑,将吏士兵都面无人色,而李广意气自如,更加努力整顿军队。军中从此更佩服他的勇气了。第二天,再奋力作战,博望侯的军队也来到,匈奴军队就解围而去。汉军因疲劳,不能追击。这时李广几乎全军覆没。收兵回去。按汉朝法律:博望侯行军迟缓未能在约定日期到达,判处死罪,出钱赎为平民;李广所立的军功和应得的罪罚相抵,没有封赏。
居顷之,石建卒,于是上召广代建为郎中令。元朔六年,广复为后将军,从大将军军出定襄击匈奴。诸将多中首虏率,以功为侯者,而广军无功。后二岁,广以郎中令将四千骑出右北平,博望侯张骞将万骑与广俱,异道。行可数百里,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广军士皆恐,广乃使其子敢往驰之。敢独与数十骑驰,直贯胡骑,出其左右而还,告广曰:“胡虏易与耳!”军士乃安。广为圜陈外向,胡急击之,矢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汉矢且尽。广乃令士持满毋发,而广身自以大黄射其裨将。杀数人,胡虏益解。会日暮,吏士皆无人色,而广意气自如,益治军。军中自是服其勇也。明日,复力战,而博望侯军亦至,匈奴军乃解去。汉军罢,弗能追。是时广军几没,罢归。汉法:博望侯留迟后期,当死,赎为庶人;广军功自如,无赏。
当初,李广的堂弟李蔡和李广两人都侍奉孝文帝。景帝时,李蔡积累功劳升到禄秩二千石。孝武帝时做到代国的相。元朔五年做轻车将军,随大将军卫青出击匈奴右贤王,有功合于封赏的律条,封为乐安侯。元狩二年间,代替公孙弘做丞相。李蔡的人品在下中等,名声在李广之下很远。然而李广得不到封爵封邑,官职在九卿以下,而李蔡作了列侯,职位高至三公。李广部下一些军吏士兵也有的得到封侯。李广曾经与星象家王朔私下交谈,说:“自从汉朝出击匈奴,我没有一次不在其中,各部队一些校尉以下的人,才能不到中等,由于抗击匈奴有功而得到封侯的有几十人,我李广并不在人后,却没有尺寸之功而得到封邑,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我的骨相不该封侯吗,还是命该如此呢?”王朔说:“将军自己想想,是不是做过悔恨的事?”李广说:“我过去做陇西太守时,羌人曾经反叛,我诱降了他们,投降的有八百多人,我用歁诈的方法在一天里把他们杀死了。直到现在最悔恨的只有这一件事。”王朔说:“罪祸没有比杀投降的人再大的了,这就是将军不能封侯的原因。”
初,广之从弟李蔡与广俱事孝文帝。景帝时,蔡积功劳至二千石。孝武帝时,至代相。以元朔五年为轻车将军,从大将军击右贤王,有功,中率,封为乐安侯。元狩二年中,代公孙弘为丞相。蔡为人在下中,名声出广下甚远。然广不得爵邑,官不过九卿,而蔡为列侯,位至三公。诸广之军吏及士卒或取封侯。广尝与望气王朔燕语,曰:“自汉击匈奴,而广未尝不在其中,而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击胡军功取侯者数十人。而广不为后人,然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岂吾相不当侯邪?且固命也?”朔曰:“将军自念,岂尝有所恨乎?”广曰:“吾尝为陇西宁,羌尝反,吾诱而降,降者八百余人,吾诈而同日杀之,至今大恨独此耳!”朔曰:“祸莫大于杀已降,此乃将军所以不得侯者也。”

此后两年,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大举出击匈奴。李广多次自己请求出征,天子以为李广年老,不允许;过了好久又答应了他,派他做前将军。这一年,是元狩四年。
后二岁,大将军、骠骑将军大出击匈奴。广数自请行,天子以为老,弗许;良久,乃许之,以为前将军。是岁,元狩四年也。
李广随从大将军卫青出击匈奴。出塞以后,卫青捉到俘虏知道了单于居住的地方,就亲自率领精兵去追赶,而命令李广和右将军赵食其的部队合并,从东路出兵。东路稍微绕远,而大军行军途中水草也少,势必不能集结赶路。因此李广就亲自请求说:“我部是前将军,现在大将军竟调开我走东路,再说我从年轻时起就和匈奴作战,今天才得到一个机会和单于直接对敌,我愿居前锋,先和单于决一死战。”大将军卫青也是密受武帝的告诫,认为李广年老,命运不好,不要派他与单于对敌,怕达不到原来的期望。而这时公孙敖新失掉侯位,作为中将军随从大将军,大将军也想让公孙敖与自己一同对付单于,所以调开前将军李广。李广当时知道这个情况,亲自向大将军表示坚决拒绝调动。大将军不听,派长史下文书给李广的幕府,说:“急速带领部队按照文书中的指示去办。”李广没有辞别大将军就出发,他十分恼怒地到军部,带领士卒与右将军赵食其合军从东路进军。军中没有向导,迷失了道路,延误了约定与大将军会师的时间。大将军和单于接战,单于逃跑,没能得到战功而回。大军南归横渡沙漠,遇到前将军和右将军。李广见过大将军,回到军中。大将军派长史拿干粮和酒送给李广,并问李广、赵食其二人的迷路情况,卫青打算上书给天子详细汇报军情。李广没有回答,大将军派长史急催李广的幕府接受传讯。李广说:“众位校尉没有罪,是我自己迷路,现在我自己去接受讯问。”李广对他的部下说:“我李广从年轻到现在,和匈奴打了大小七十多仗,这一次幸而随大将军出征和单于接战,可是大将军调我部走绕远的路,而且又迷了道,这难道不是天意吗?再说我李广已六十多岁了,毕竟不能再受那些刀笔之吏的侮辱。”于是就拔刀自刎。李广的军士、大夫等全军都哭了。百姓听说李广死,无论认识或不认识他的,无论年老的或年轻的都为他流泪。右将军赵食其独自被送交执法官审处,判处死罪,出钱赎罪成为平民。
广既从大将军青击匈奴,既出塞,青捕虏,知单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广并于右将军军,出东道。东道少回远,而大军行,水草少,其势不屯行。广自请曰:“臣部为前将军,今大将军乃徙令臣出东道。且臣结发而与匈奴战,今乃一得当单于,臣愿居前,先死单于。”大将军青亦阴受上诫,以为李广老,数奇,毋令当单于,恐不得所欲。而是时公孙敖新失侯,为中将军从大将军,大将军亦欲使敖与俱当单于,故徙前将军广。广时知之,固自辞于大将军。大将军不听,令长史封书与广之莫府,曰:“急诣部如书。”广不谢大将军而起行,意甚愠怒而就部,引兵与右将军食其合军出东道。军亡导,或失道,后大将军。大将军与单于接战,单于遁走,弗能得而还。南绝幕,遇前将军、右将军。广已见大将军,还入军。大将军使长史持糒醪遗广,因问广、食其失道状。青欲上书报天子军曲折。广未对。大将军使长史急责广之幕府对簿。广曰:“诸校尉无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莫府,广谓其麾下曰:“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又徒广部行回远,而又迷失道,岂非天哉!且广年六十余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遂引刀自刭。广军士大夫一军皆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无老壮,皆为垂涕。而右将军独下吏,当死,赎为庶人。
李广有三个儿子,名叫当户、椒、敢,都做郎官。皇帝和弄臣韩嫣戏耍,韩嫣有点不恭敬的表现,当户就打韩嫣,韩嫣跑了。于是皇帝认为当户勇敢。当户死得早。皇帝封李椒做代郡太守。当户和李椒都死在李广之前。当户有遗腹子,名叫陵。李广在军中死时,李敢正跟随骠骑将军霍去病。李广死后第二年,李蔡作丞相犯了侵占孝景皇帝陵园空地的罪,应交执法官吏审处,李蔡也自杀了,不愿去受审,侯国封邑被撤除。李敢作校尉跟随骠骑将军攻打匈奴左贤王。拼死战斗,夺得左贤王战鼓战旗,斩杀首级多,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代李广作郎中令。不久,李敢因怨恨大将军卫青使他的父亲抱恨而死,击伤了大将军。大将军隐瞒了这件事。又过了不久,李敢随从武帝去雍县,到甘泉宫打猎。骠骑将军霍去病与卫青是亲戚,射杀李敢。当时霍去病正显贵受宠,武帝隐瞒真相而说是鹿撞死的。过了一年多,霍去病死。李敢有个女儿,是太子的侍妾,受太子宠幸。李敢的儿子名禹,也受太子宠爱,但好利爱财。李氏渐渐没落衰微了。
广子三人,曰当户、椒、敢,为郎。天子与韩嫣戏,嫣少不逊,当户击嫣,嫣走,于是天子以为勇。当户早死,拜椒为代郡太守,皆先广死。当户有遗腹子名陵。广死军时,敢从骠骑将军。广死明年,李蔡以丞相坐侵孝景园壖地,当下吏治,蔡亦自杀,不对狱,国除。李敢以校尉从骠骑将军击胡左贤王,力战,夺左贤王鼓旗,斩首多,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代广为郎中令。顷之,怨大将军青之恨其父,乃击伤大将军。大将军匿讳之。居无何,敢从上雍,至甘泉宫猎,骠骑将军去病与青有亲,射杀敢。去病时方贵幸,上讳云鹿触杀之。居岁余,去病死。而敢有女为太子中人,爱幸。敢男禹,有庞于太子,然好利,李氏陵迟衰微矣!
李陵到了壮年,被选拔为建章监,监督羽林军的骑兵。李陵善射,爱士卒。皇帝认为李家世代为将,派李陵统率八百骑兵。李陵曾深入匈奴境内二千多里,过了居延察看地形,没有发现敌人而回来。朝廷拜他为骑都尉,带领丹阳的楚人五千,在酒泉、张掖教练射术,驻屯防卫匈奴。数年后,天汉二年秋,贰师将军李广利率领三万骑兵攻打祁连天山的匈奴右贤王,而派李陵带领射手、步卒五千人,出居延以北约千余里,打算分散匈奴的兵力,不让匈奴集中兵力对付贰师。李陵到指定日期撤兵回来,而单于用八万兵围击李陵的部队。李陵部队五千人,兵矢已尽,士卒死亡过半,而所杀伤的匈奴兵也达万余人。他们边退边战,连战八天,往回走,离居延不到百余里了,匈奴堵住狭谷截断了归路。李陵部队粮食缺乏而救兵不到,匈奴猛烈攻击,招降李陵。李陵说:“我没有面目回报皇帝了。”就投降匈奴。他的部队全军覆没。残部分散逃回汉朝的四百余人。单于得到李陵以后,因向来听说过他家声名,战斗中又见他勇敢,就把女儿嫁给李陵为妻而给予高贵的地位。汉朝听说这事,就把李陵的母亲和妻儿全家都杀了。从此以后,李氏名声败落,而陇西士人曾在李氏门下作过宾客的,都因而引以为耻了。
李陵既壮,选为建章监,监诸骑。善射,爱士卒。天子以为李氏世将,而使将八百骑。尝深入匈奴二千余里,过居延,视地形,无所见虏而还。拜为骑都尉,将丹阳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屯卫胡数岁。天汉二年秋,贰师将军李广利将三万骑击匈奴右贤王于祁连天山,而使陵将其射士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可千余里,欲以分匈奴兵,毋令专走贰师也。陵既至期还,而单于以兵八万围击陵军。陵军五千人,兵矢既尽,士死者过半,而所杀伤匈奴亦万余人。且引且战,连斗八日,还,未到居延百余里,匈奴遮狭绝道,陵食乏而救兵不到,虏急击,招降陵。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匈奴。其兵尽没。余亡散得归汉者四百余人。单于既得陵,素闻其家声,及战又壮,乃以其女妻陵而贵之。汉闻,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后,李氏名败,而陇西之士居门下者,皆用为耻焉。

太史公说:《论语》说,“本身行为正,不下命令,人们也奉行;本身不正,下命令,人们也不奉行。”这是说的李将军啊。我见到李将军,朴朴实实象个乡下人,口不善于言辞。他死的时时候天下无论认识他的或不认识他的,都为他十分哀痛。他那忠实诚恳的心地实在使士大夫崇敬,谚语说:“桃李不能言语,可树下踩出小路来。”这话虽小,却可以喻大啊!
太史公曰:传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其李将军之谓也。余睹李将军,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辞。及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彼其忠实心诚信于士大夫也。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谕大也。本回答被提问者采纳
第2个回答  2007-12-31
原文

李将军广者,陇西成纪人也。其先曰李信,秦时为将,逐得燕太子丹者也。故槐里,徒成纪。广家世世受射。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人萧关,而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用善骑射,杀首虏多,为汉中郎。广从弟李蔡,亦为郎,皆为武骑常侍,秩八百石。尝从行,有所冲陷折关及格猛兽,而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及孝景初立,广为陇西都尉,徙为骑郎将。吴楚军时,广为骁骑都尉,从太尉亚夫击吴楚军,取旗,显功名昌邑下,以梁王授广将军印还,赏不行。徙为上谷太守。匈奴日以合战,典属国公孙昆邪为上泣曰:“李广才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敌战,恐亡之。”于是,乃徙为上郡太守。后广转为边郡太守,徙上郡,尝为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太守,皆以力战为名。

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贵人从广勒习兵击匈奴。中贵人将骑数十,纵见匈奴三人,与战,三人还射,伤中贵人,杀其骑且尽。中遗人走广,广曰:“是必射雕者也。”广乃遂从百骑往驰三人,三人亡马步行,行数十里,广令其骑张左右翼,而广身自射彼三人者,杀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雕者也。已缚之上马,望匈奴有数千骑,见广,以为诱骑,皆惊,上山陈。广之百骑皆大恐,欲驰还走,广曰:“吾去大军数十里,今如此以百骑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大军之诱,必不敢击我。”广令诸骑曰:“前!”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马解鞍!”其骑曰:“虏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广曰:“彼虏以我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坚其意。”于是胡骑遂不敢击。有白马将出护其兵,李广上马与十余骑奔射杀胡白马将,而复还至其骑中,解鞍,令士皆纵马卧。是时会暮,胡兵终怪之,不敢击。夜半时,胡兵亦以为汉有伏军于旁欲夜取之,胡皆引而去。平旦,李广乃归其大军。大军不知广所之,故弗从。

居久之,孝景崩,武帝立。左右以为广名将也,于是广以上郡太守为未央卫尉,而程不识为长乐卫尉。程不识故与李广俱以边太守将军屯。及出击胡,而广行无部伍行阵,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击刁斗以自卫。莫府省约文书籍事,然亦远斥候,未尝遇害。程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陈,击刁斗,士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休息,然亦未尝遇害。不识曰:“李广军极简易,然虏卒犯之,无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乐,咸乐为不死。我军虽烦扰,然虏亦不得犯我。”是时汉边郡李广、程不识皆为名将,然匈奴畏李广之略,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程不识孝景时以数直谏为太中大夫,为人廉,谨于文法。

后,汉以马邑城诱单于,使大军伏马邑旁谷,而广为骁骑将军,领属护军将军。是时单于觉之,去,汉军皆无功。

其后四岁,广以卫尉为将军,出雁门击匈奴。匈奴兵多,破败广军,生得广。单于素闻广贤,令曰:“得李广必生致之。”胡骑得广,广时伤病,置广两马间,络而盛卧广。行十余里,广佯死,睨其旁有一胡儿骑善马,广暂腾而上胡儿马,因推堕儿,取其弓,鞭马南驰数十里,复得其余军,因引而入塞。匈奴捕者骑数百追之,广行取胡儿弓,射杀追骑,以故得脱,于是至汉。汉下广吏。吏当广所失亡多,为虏所生得,当斩,赎为庶人。

顷之,家居数岁。广家与故颖阴侯孙屏野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间饮。还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亭下。居无何,匈奴入杀辽西太守,败韩将军,后韩将军徒右北平死,于是天子召拜广为右北平太守。广即请霸陵尉与俱,至军而斩之。

广居右北平,匈奴闻之,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

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广所居郡,闻有虎,尝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腾伤广,广亦竟射杀之。

广廉,得赏赐,辄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共之。终广之身,为二千石四十余年,家无余财,终不言家产事。广为人长,猨臂,其善射亦天性也。虽其子孙他人学者,莫能及广。广讷口少言,与人居则画地为军陈,射阔狭以饮。专以射为戏,竟死。广之将兵,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宽缓不苛,士以此爱乐为用。其射,见敌急,非在数十步之内,度不中不发,发即应弦而倒。用此,其将兵数困辱,其射猛兽亦为所伤云。

居顷之,石建卒,于是上召广代建为郎中令。元朔六年,广复为后将军,从大将军军出定襄击匈奴。诸将多中首虏率,以功为侯者,而广军无功。后二岁,广以郎中令将四千骑出右北平,博望侯张骞将万骑与广俱,异道。行可数百里,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广军士皆恐,广乃使其子敢往驰之。敢独与数十骑驰,直贯胡骑,出其左右而还,告广曰:“胡虏易与耳!”军士乃安。广为圜陈外向,胡急击之,矢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汉矢且尽。广乃令士持满毋发,而广身自以大黄射其裨将。杀数人,胡虏益解。会日暮,吏士皆无人色,而广意气自如,益治军。军中自是服其勇也。明日,复力战,而博望侯军亦至,匈奴军乃解去。汉军罢,弗能追。是时广军几没,罢归。汉法:博望侯留迟后期,当死,赎为庶人;广军功自如,无赏。

初,广之从弟李蔡与广俱事孝文帝。景帝时,蔡积功劳至二千石。孝武帝时,至代相。以元朔五年为轻车将军,从大将军击右贤王,有功,中率,封为乐安侯。元狩二年中,代公孙弘为丞相。蔡为人在下中,名声出广下甚远。然广不得爵邑,官不过九卿,而蔡为列侯,位至三公。诸广之军吏及士卒或取封侯。广尝与望气王朔燕语,曰:“自汉击匈奴,而广未尝不在其中,而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击胡军功取侯者数十人。而广不为后人,然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岂吾相不当侯邪?且固命也?”朔曰:“将军自念,岂尝有所恨乎?”广曰:“吾尝为陇西宁,羌尝反,吾诱而降,降者八百余人,吾诈而同日杀之,至今大恨独此耳!”朔曰:“祸莫大于杀已降,此乃将军所以不得侯者也。”

后二岁,大将军、骠骑将军大出击匈奴。广数自请行,天子以为老,弗许;良久,乃许之,以为前将军。是岁,元狩四年也。

广既从大将军青击匈奴,既出塞,青捕虏,知单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广并于右将军军,出东道。东道少回远,而大军行,水草少,其势不屯行。广自请曰:“臣部为前将军,今大将军乃徙令臣出东道。且臣结发而与匈奴战,今乃一得当单于,臣愿居前,先死单于。”大将军青亦阴受上诫,以为李广老,数奇,毋令当单于,恐不得所欲。而是时公孙敖新失侯,为中将军从大将军,大将军亦欲使敖与俱当单于,故徙前将军广。广时知之,固自辞于大将军。大将军不听,令长史封书与广之莫府,曰:“急诣部如书。”广不谢大将军而起行,意甚愠怒而就部,引兵与右将军食其合军出东道。军亡导,或失道,后大将军。大将军与单于接战,单于遁走,弗能得而还。南绝幕,遇前将军、右将军。广已见大将军,还入军。大将军使长史持糒醪遗广,因问广、食其失道状。青欲上书报天子军曲折。广未对。大将军使长史急责广之幕府对簿。广曰:“诸校尉无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莫府,广谓其麾下曰:“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又徒广部行回远,而又迷失道,岂非天哉!且广年六十余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遂引刀自刭。广军士大夫一军皆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无老壮,皆为垂涕。而右将军独下吏,当死,赎为庶人。

广子三人,曰当户、椒、敢,为郎。天子与韩嫣戏,嫣少不逊,当户击嫣,嫣走,于是天子以为勇。当户早死,拜椒为代郡太守,皆先广死。当户有遗腹子名陵。广死军时,敢从骠骑将军。广死明年,李蔡以丞相坐侵孝景园壖地,当下吏治,蔡亦自杀,不对狱,国除。李敢以校尉从骠骑将军击胡左贤王,力战,夺左贤王鼓旗,斩首多,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代广为郎中令。顷之,怨大将军青之恨其父,乃击伤大将军。大将军匿讳之。居无何,敢从上雍,至甘泉宫猎,骠骑将军去病与青有亲,射杀敢。去病时方贵幸,上讳云鹿触杀之。居岁余,去病死。而敢有女为太子中人,爱幸。敢男禹,有庞于太子,然好利,李氏陵迟衰微矣!

李陵既壮,选为建章监,监诸骑。善射,爱士卒。天子以为李氏世将,而使将八百骑。尝深入匈奴二千余里,过居延,视地形,无所见虏而还。拜为骑都尉,将丹阳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屯卫胡数岁。天汉二年秋,贰师将军李广利将三万骑击匈奴右贤王于祁连天山,而使陵将其射士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可千余里,欲以分匈奴兵,毋令专走贰师也。陵既至期还,而单于以兵八万围击陵军。陵军五千人,兵矢既尽,士死者过半,而所杀伤匈奴亦万余人。且引且战,连斗八日,还,未到居延百余里,匈奴遮狭绝道,陵食乏而救兵不到,虏急击,招降陵。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匈奴。其兵尽没。余亡散得归汉者四百余人。单于既得陵,素闻其家声,及战又壮,乃以其女妻陵而贵之。汉闻,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后,李氏名败,而陇西之士居门下者,皆用为耻焉。

太史公曰:传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其李将军之谓也。余睹李将军,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辞。及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彼其忠实心诚信于士大夫也。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谕大也。

译文

李广将军,陇西成纪人。他的先祖名李信,秦朝时做过将军,就是追获燕太子丹的那位将军。他们老家在槐里,后迁徙到成纪。李广家世代传习射箭。汉文帝十四年,匈奴大举入侵萧关,李广以良家子弟的身份从军抗击匈奴,因为精通骑马射箭,杀敌斩首和虏获多,做了汉朝的中郎。李广的堂弟李蔡,也作了郎官,他们都是武骑常侍,俸禄八百石。李广曾经随从皇帝出行,有冲锋陷阵抵御敌寇和与猛兽搏斗的事,因而文帝说:“可惜呀,你未遇到好时候,假如让你生在高祖时代,封个万户侯哪还用说呢!”

到孝景帝初登位,李广任陇西都尉,后调为骑郎将。吴楚起兵叛乱时,李广任骁骑都尉,随太尉周亚夫反击吴楚叛军。在昌邑城下,夺取敌人军旗,立了大功,以此名声显扬。但因梁王授下授给他将军印,还师后,没有给予封赏。调为上谷太守,天天与匈奴交战。典属国公孙昆邪哭着对皇帝说:“李广的才气,天下无双,他自伏本领高查强,屡次与敌虏肉搏,恐怕会失去世他。”于是调他为上郡太守。后来转任边郡太守,曾为陵西、雁门、代郡、云中太守,都因奋力作战而出名。

匈奴大举入侵上郡时,天子派亲近的宦官跟随李广整训士兵,抗击匈奴。一次,这位宦官带了几十名骑兵,纵马驰骋,遇到三个匈奴人,与他们交战。那三个人转身射箭,伤了宦官,那几十名骑兵也被射杀将尽。宦官跑到李广跟前,李广说:“这一定是射雕的人。”李广于是带一百名骑兵,急追这三个人。那三个人没有马,徒步行走,走了几十里。李广命令骑兵散开,从左右两面包抄,并亲自射击那三人,结果射死二人,活捉一人,果然是匈奴射雕的人。待捆绑好俘虏上马,望见匈奴有数干骑兵。他们看见李广,以为是诱敌的骑兵,都吃一惊,上山布阵。李广的一百骑兵也非常恐慌,想奔驰转回。李广说;“我们离大军几十里,现在以一百骑兵这样逃跑,匈奴一追赶射击马上就全完了。现在我们若留下,匈奴一定以为我们是为大军来诱敌,必然不敢来袭击我们。”李广命令骑兵说:“前进!”进到约离匈奴阵地二里许停了下来,又下令说:“都下马解鞍!”他的骑兵说:“敌人多而且离得近,如果有紧急情况,怎么办?”李广说:“那些敌人以为我们会走,现在都解鞍就表示不走,可以使敌人更加坚持认为我们是来诱敌的错误判断。”于是匈奴骑兵就没敢袭击。有个骑白马的匈奴将军出阵监护他的兵卒,李广上马与十几名骑兵奔驰前去射杀了这个匈奴白马将军,然后又返回到他的骑兵中间,解下马鞍,命令士兵把马放开,随便躺卧。这时刚好天黑,匈奴兵始终觉得很奇怪,不敢出击。夜半时,匈奴兵还以为汉军有伏兵在旁边准备夜间袭击他们,而全部撤走了。天亮,李广回到大军驻地。大军不知李广在哪里,所以没有派兵去接应。

过了很久,孝景帝死,武帝即位。左右大臣认为李广是名将,于是将他从上郡太守调为未央宫卫尉,而程不识也调为长乐宫卫尉,程不识从前与李广都当边郡太守,屯兵驻防。出击匈奴时,李广的部队没有严密的编组和队列阵势,只选择有水草的地带驻扎,在宿地,人人可以自便,夜晚不打更巡夜,幕府公文簿册很简单,不过也派哨兵远出侦察,部队从未遇到危险。程不识就要求严格部队编组和扎营布阵,晚上打更巡夜,士吏办理公文表格必须清楚明细,全军不得休息,这样也未曾遇到危险。程不识说:“李广治军非常简单省事,然而敌人如突然袭击他,他就无法阻挡了;可是他的土卒也很安逸痛快,都乐意为他去死。我抬军虽然繁忙,但敌人也不能侵犯我。”这时汉朝边郡李广、程不识都是名将,然而匈奴怕李广的谋略,士卒也大多乐于跟随李广而以跟随程不识为苦。程不识在孝景帝时因为几次直谏调任太中大夫,他为人清廉,认真执行朝廷的法令条文。

后来汉朝用马邑城引诱单于,派大军埋伏在马邑城旁边的山谷里,而由李广担任骁骑将军,受护军将军统领。这时单于发觉了这个策略,就撤走,汉军都没有立功。

过了四年,李广从王尉调为将军,出兵雁门攻击匈奴。匈奴兵多,打败了李广的部队,活捉了李广。单于一向听说李广贤能,下令说;“一定把李广活着送来!”李广当时受伤生病,匈奴骑兵就把李广放在两马之间的网兜里躺着。走了十几里,李广装死,瞥见旁边有一匈奴少年骑着一匹好马,李广突然跃身跳上匈奴少年的马,趁势推下匈奴少年,夺下他的弓,鞭马向南奔驰几十里,又遇到他残余的部队,便领着进入关塞。匈奴派了几百骑兵追捕他,李广一边跑一边取匈奴少年的弓,射杀追来的骑兵,所以得以逃脱。于是回到京师,汉朝廷把李广交给执法官吏。执法官吏判决李广折损伤亡人马多,又被匈奴活捉,依法当斩,经纳粟赎罪,成为平民。

转眼之间,李广已在家居住了几年,李广与前颍阴侯的孙子一起隐居在蓝田南山射猎。有一天夜间他带一名骑从出去,与人在乡下饮酒,回来走到霸陵驿亭,霸陵尉喝醉了,呵斥禁止李广通行。李广的骑从说:“这是前任李将军。”亭尉说:“现任将军尚且不能夜行,何况前任的呢!”便让李广住在亭下。过了不久,匈奴入侵杀了辽西太守,打败韩安国将军,韩将军调任右北平后病死,于是武帝下诏拜李广为右北平太守。李广就请霸陵尉同去,到军中就斩了他。

李广镇守右北平,匈奴听说他的名字,称他是“汉朝的飞将军”。躲避了他数年,不敢进右北平。

李广出外打猎,看见草中的石头,以为是虎就射去,箭头没入石中,近看原来是石头。于是又重射,却再不能射进石头里了。李广所在的郡,听说有虎,他常自己去射。他在右北平射虎,虎曾跳起来抓伤过他,李广也终于把虎射死。

李广很廉洁,得到赏赐常常分给部下,饮食与士卒在一起。李广一生到死,任俸禄两千石的官四十余年,家里没有剩余的钱财,他始终不谈家产的事。李广身材高大,臂膀象猿一样,他的善射也是天赋。虽然子孙或别人向他学,但谁也不能赶上他。李广口舌笨拙很少说话,与人在一起就在地上画阵势,比赛箭射的远近,饮酒专以射箭作游戏,一直到死。李广带兵,每到缺粮缺水的地方,士卒不全喝过水,他不到水边去;士卒不全吃过饭,他不吃饭。他待人宽厚不苛刻,士卒因此爱戴他乐于为他出力。他射箭的办法是,见到敌人逼近,不在几十步之内,估计射不中就不发,一发箭敌人立即应弦倒下。因此,他带兵出击多次被围困受辱,射猛虎也被虎扑伤。

过了不久,石建死,于是皇上召令李广代替石建作郎中令。元朔六年,李广又任后将军,随大将军卫青的军队出定襄,抗击匈奴。许多将领杀敌斩首的数目符合朝廷奖励的规定,因功封侯,而李广的部队没有功劳。过两年,李广作郎中令带领四千名骑兵出右北平,博望侯张骞带领一万名骑兵和李广一同去,各行一路。走了大约几百里,匈奴左贤王带领四万名骑兵包围李广。李广的军士都恐慌,李广就派他的儿子李敢向敌人驰去。李敢独自带领几十名骑兵冲去,一直穿过匈奴骑兵的包围圈,抄过敌人的左右两翼再回来,他向李广报告说:“敌人很容易对付啊!”这样军心才安定下来。接着李广布成圆形阵势,所有的人都面向外,匈奴猛烈攻击,箭如雨下,汉兵死亡过半,汉军的箭将要用尽。李广就命令士兵拉满弓不发箭,李广亲自用大黄强弩射敌人的裨将,射杀数人,敌人攻势逐渐减弱。这时天刚黑,将吏士兵都面无人色,而李广意气自如,更加努力整顿军队。军中从此更佩服他的勇气了。第二天,再奋力作战,博望侯的军队也来到,匈奴军队就解围而去。汉军因疲劳,不能追击。这时李广几乎全军覆没。收兵回去。按汉朝法律:博望侯行军迟缓未能在约定日期到达,判处死罪,出钱赎为平民;李广所立的军功和应得的罪罚相抵,没有封赏。

当初,李广的堂弟李蔡和李广两人都侍奉孝文帝。景帝时,李蔡积累功劳升到禄秩二千石。孝武帝时做到代国的相。元朔五年做轻车将军,随大将军卫青出击匈奴右贤王,有功合于封赏的律条,封为乐安侯。元狩二年间,代替公孙弘做丞相。李蔡的人品在下中等,名声在李广之下很远。然而李广得不到封爵封邑,官职在九卿以下,而李蔡作了列侯,职位高至三公。李广部下一些军吏士兵也有的得到封侯。李广曾经与星象家王朔私下交谈,说:“自从汉朝出击匈奴,我没有一次不在其中,各部队一些校尉以下的人,才能不到中等,由于抗击匈奴有功而得到封侯的有几十人,我李广并不在人后,却没有尺寸之功而得到封邑,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我的骨相不该封侯吗,还是命该如此呢?”王朔说:“将军自己想想,是不是做过悔恨的事?”李广说:“我过去做陇西太守时,羌人曾经反叛,我诱降了他们,投降的有八百多人,我用歁诈的方法在一天里把他们杀死了。直到现在最悔恨的只有这一件事。”王朔说:“罪祸没有比杀投降的人再大的了,这就是将军不能封侯的原因。”

此后两年,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大举出击匈奴。李广多次自己请求出征,天子以为李广年老,不允许;过了好久又答应了他,派他做前将军。这一年,是元狩四年。

李广随从大将军卫青出击匈奴。出塞以后,卫青捉到俘虏知道了单于居住的地方,就亲自率领精兵去追赶,而命令李广和右将军赵食其的部队合并,从东路出兵。东路稍微绕远,而大军行军途中水草也少,势必不能集结赶路。因此李广就亲自请求说:“我部是前将军,现在大将军竟调开我走东路,再说我从年轻时起就和匈奴作战,今天才得到一个机会和单于直接对敌,我愿居前锋,先和单于决一死战。”大将军卫青也是密受武帝的告诫,认为李广年老,命运不好,不要派他与单于对敌,怕达不到原来的期望。而这时公孙敖新失掉侯位,作为中将军随从大将军,大将军也想让公孙敖与自己一同对付单于,所以调开前将军李广。李广当时知道这个情况,亲自向大将军表示坚决拒绝调动。大将军不听,派长史下文书给李广的幕府,说:“急速带领部队按照文书中的指示去办。”李广没有辞别大将军就出发,他十分恼怒地到军部,带领士卒与右将军赵食其合军从东路进军。军中没有向导,迷失了道路,延误了约定与大将军会师的时间。大将军和单于接战,单于逃跑,没能得到战功而回。大军南归横渡沙漠,遇到前将军和右将军。李广见过大将军,回到军中。大将军派长史拿干粮和酒送给李广,并问李广、赵食其二人的迷路情况,卫青打算上书给天子详细汇报军情。李广没有回答,大将军派长史急催李广的幕府接受传讯。李广说:“众位校尉没有罪,是我自己迷路,现在我自己去接受讯问。”李广对他的部下说:“我李广从年轻到现在,和匈奴打了大小七十多仗,这一次幸而随大将军出征和单于接战,可是大将军调我部走绕远的路,而且又迷了道,这难道不是天意吗?再说我李广已六十多岁了,毕竟不能再受那些刀笔之吏的侮辱。”于是就拔刀自刎。李广的军士、大夫等全军都哭了。百姓听说李广死,无论认识或不认识他的,无论年老的或年轻的都为他流泪。右将军赵食其独自被送交执法官审处,判处死罪,出钱赎罪成为平民。

李广有三个儿子,名叫当户、椒、敢,都做郎官。皇帝和弄臣韩嫣戏耍,韩嫣有点不恭敬的表现,当户就打韩嫣,韩嫣跑了。于是皇帝认为当户勇敢。当户死得早。皇帝封李椒做代郡太守。当户和李椒都死在李广之前。当户有遗腹子,名叫陵。李广在军中死时,李敢正跟随骠骑将军霍去病。李广死后第二年,李蔡作丞相犯了侵占孝景皇帝陵园空地的罪,应交执法官吏审处,李蔡也自杀了,不愿去受审,侯国封邑被撤除。李敢作校尉跟随骠骑将军攻打匈奴左贤王。拼死战斗,夺得左贤王战鼓战旗,斩杀首级多,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代李广作郎中令。不久,李敢因怨恨大将军卫青使他的父亲抱恨而死,击伤了大将军。大将军隐瞒了这件事。又过了不久,李敢随从武帝去雍县,到甘泉宫打猎。骠骑将军霍去病与卫青是亲戚,射杀李敢。当时霍去病正显贵受宠,武帝隐瞒真相而说是鹿撞死的。过了一年多,霍去病死。李敢有个女儿,是太子的侍妾,受太子宠幸。李敢的儿子名禹,也受太子宠爱,但好利爱财。李氏渐渐没落衰微了。

李陵到了壮年,被选拔为建章监,监督羽林军的骑兵。李陵善射,爱士卒。皇帝认为李家世代为将,派李陵统率八百骑兵。李陵曾深入匈奴境内二千多里,过了居延察看地形,没有发现敌人而回来。朝廷拜他为骑都尉,带领丹阳的楚人五千,在酒泉、张掖教练射术,驻屯防卫匈奴。数年后,天汉二年秋,贰师将军李广利率领三万骑兵攻打祁连天山的匈奴右贤王,而派李陵带领射手、步卒五千人,出居延以北约千余里,打算分散匈奴的兵力,不让匈奴集中兵力对付贰师。李陵到指定日期撤兵回来,而单于用八万兵围击李陵的部队。李陵部队五千人,兵矢已尽,士卒死亡过半,而所杀伤的匈奴兵也达万余人。他们边退边战,连战八天,往回走,离居延不到百余里了,匈奴堵住狭谷截断了归路。李陵部队粮食缺乏而救兵不到,匈奴猛烈攻击,招降李陵。李陵说:“我没有面目回报皇帝了。”就投降匈奴。他的部队全军覆没。残部分散逃回汉朝的四百余人。单于得到李陵以后,因向来听说过他家声名,战斗中又见他勇敢,就把女儿嫁给李陵为妻而给予高贵的地位。汉朝听说这事,就把李陵的母亲和妻儿全家都杀了。从此以后,李氏名声败落,而陇西士人曾在李氏门下作过宾客的,都因而引以为耻了。

太史公说:《论语》说,“本身行为正,不下命令,人们也奉行;本身不正,下命令,人们也不奉行。”这是说的李将军啊。我见到李将军,朴朴实实象个乡下人,口不善于言辞。他死的时时候天下无论认识他的或不认识他的,都为他十分哀痛。他那忠实诚恳的心地实在使士大夫崇敬,谚语说:“桃李不能言语,可树下踩出小路来。”这话虽小,却可以喻大啊!
第3个回答  2007-12-31
史记卷百○九·李将军列传第四十九

李将军广者,陇西成纪人也。其先曰李信,秦时为将,逐得燕太子丹者也。故槐裏,徙成纪。广家世世受射。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入萧关,而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用善骑射,杀首虏多,为汉中郎。广从弟李蔡亦为郎,皆为武骑常侍,秩八百石。尝从行,有所冲陷折关及格猛兽,而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及孝景初立,广为陇西都尉,徙为骑郎将。吴楚军时,广为骁骑都尉,从太尉亚夫击吴楚军,取旗,显功名昌邑下。以梁王授广将军印,还,赏不行。徙为上谷太守,匈奴日以合战。典属国公孙昆邪为上泣曰:「李广才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敌战,恐亡之。」於是乃徙为上郡太守。后广转为边郡太守,徙上郡。尝为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太守,皆以力战为名。

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贵人从广勒习兵击匈奴。中贵人将骑数十纵,见匈奴三人,与战。三人还射,伤中贵人,杀其骑且尽。中贵人走广。广曰:「是必射雕者也。」广乃遂从百骑往驰三人。三人亡马步行,行数十里。广令其骑张左右翼,而广身自射彼三人者,杀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雕者也。已缚之上马,望匈奴有数千骑,见广,以为诱骑,皆惊,上山陈。广之百骑皆大恐,欲驰还走。广曰:「吾去大军数十里,今如此以百骑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大军〔之〕诱(之),必不敢击我。」广令诸骑曰:「前!」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马解鞍!」其骑曰:「虏多且近,即有急,柰何?」广曰:「彼虏以我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坚其意。」於是胡骑遂不敢击。有白马将出护其兵,李广上马与十余骑奔射杀胡白马将,而复还至其骑中,解鞍,令士皆纵马卧。是时会暮,胡兵终怪之,不敢击。夜半时,胡兵亦以为汉有伏军於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平旦,李广乃归其大军。大军不知广所之,故弗从。

居久之,孝景崩,武帝立,左右以为广名将也,於是广以上郡太守为未央卫尉,而程不识亦为长乐卫尉。程不识故与李广俱以边太守将军屯。及出击胡,而广行无部伍行陈,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击刀鬬以自卫,莫府省约文书籍事,然亦远斥候,未尝遇害。程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陈,击刀鬬,士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休息,然亦未尝遇害。不识曰:「李广军极简易,然虏卒犯之,无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乐,咸乐为之死。我军虽烦扰,然虏亦不得犯我。」是时汉边郡李广、程不识皆为名将,然匈奴畏李广之略,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程不识孝景时以数直谏为太中大夫。为人廉,谨於文法。

后汉以马邑城诱单于,使大军伏马邑旁谷,而广为骁骑将军,领属护军将军。是时单于觉之,去,汉军皆无功。其后四岁,广以卫尉为将军,出雁门击匈奴。匈奴兵多,破败广军,生得广。单于素闻广贤,令曰:「得李广必生致之。」胡骑得广,广时伤病,置广两马闲,络而盛卧广。行十余里,广详死,睨其旁有一胡儿骑善马,广暂腾而上胡儿马,因推堕儿,取其弓,鞭马南驰数十里,复得其余军,因引而入塞。匈奴捕者骑数百追之,广行取胡儿弓,射杀追骑,以故得脱。於是至汉,汉下广吏。吏当广所失亡多,为虏所生得,当斩,赎为庶人。

顷之,家居数岁。广家与故颍阴侯孙屏野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蚡饮。还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亭下。居无何,匈奴入杀辽西太守,败韩将军,后韩将军徙右北平。於是天子乃召拜广为右北平太守。广即请霸陵尉与俱,至军而斩之。

广居右北平,匈奴闻之,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

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广所居郡闻有虎,尝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腾伤广,广亦竟射杀之。

广廉,得赏赐辄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共之。终广之身,为二千石四十余年,家无余财,终不言家产事。广为人长,臂,其善射亦天性也,虽其子孙他人学者,莫能及广。广讷口少言,与人居则画地为军陈,射阔狭以饮。专以射为戏,竟死。广之将兵,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宽缓不苛,士以此爱乐为用。其射,见敌急,非在数十步之内,度不中不发,发即应弦而倒。用此,其将兵数困辱,其射猛兽亦为所伤云。

居顷之,石建卒,於是上召广代建为郎中令。元朔六年,广复为后将军,从大将军军出定襄,击匈奴。诸将多中首虏率,以功为侯者,而广军无功。后二岁,广以郎中令将四千骑出右北平,博望侯张骞将万骑与广俱,异道。行可数百里,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广军士皆恐,广乃使其子敢往驰之。敢独与数十骑驰,直贯胡骑,出其左右而还,告广曰:「胡虏易与耳。」军士乃安。广为圜陈外向,胡急击之,矢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汉矢且尽。广乃令士持满毋发,而广身自以大黄射其裨将,杀数人,胡虏益解。会日暮,吏士皆无人色,而广意气自如,益治军。军中自是服其勇也。明日,复力战,而博望侯军亦至,匈奴军乃解去。汉军罢,弗能追。是时广军几没,罢归。汉法,博望侯留迟后期,当死,赎为庶人。广军功自如,无赏。

初,广之从弟李蔡与广俱事孝文帝。景帝时,蔡积功劳至二千石。孝武帝时,至代相。以元朔五年为轻车将车,从大将军击右贤王,有功中率,封为乐安侯。元狩二年中,代公孙弘为丞相。蔡为人在下中,名声出广下甚远,然广不得爵邑,官不过九卿,而蔡为列侯,位至三公。诸广之军吏及士卒或取封侯。广尝与望气王朔燕语,曰:「自汉击匈奴而广未尝不在其中,而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击胡军功取侯者数十人,而广不为后人,然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岂吾相不当侯邪?且固命也?」朔曰:「将军自念,岂尝有所恨乎?」广曰:「吾尝为陇西守,羌尝反,吾诱而降,降者八百余人,吾诈而同日杀之。至今大恨独此耳。」朔曰:「祸莫大於杀已降,此乃将军所以不得侯者也。」

后二岁,大将军、骠骑将军大出击匈奴,广数自请行。天子以为老,弗许;良久乃许之,以为前将军。是岁,元狩四年也。

广既从大将军青击匈奴,既出塞,青捕虏知单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广并於右将军军,出东道。东道少回远,而大军行水草少,其势不屯行。广自请曰:「臣部为前将军,今大将军乃徙令臣出东道,且臣结发而与匈奴战,今乃一得当单于,臣愿居前,先死单于。」大将军青亦阴受上诫,以为李广老,数奇,毋令当单于,恐不得所欲。而是时公孙敖新失侯,为中将军从大将军,大将军亦欲使敖与俱当单于,故徙前将军广。广时知之,固自辞於大将军。大将军不听,令长史封书与广之莫府,曰:「急诣部,如书。」广不谢大将军而起行,意甚愠怒而就部,引兵与右将军食其合军出东道。军亡导,或失道,后大将军。大将军与单于接战,单于遁走,弗能得而还。南绝幕,遇前将军、右将军。广已见大将军,还入军。大将军使长史持糒醪遗广,因问广、食其失道状,青欲上书报天子军曲折。广未对,大将军使长史急责广之幕府对簿。广曰:「诸校尉无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

至莫府,广谓其麾下曰;「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又徙广部行回远,而又迷失道,岂非天哉!且广年六十余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遂引刀自刭。广军士大夫一军皆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无老壮皆为垂涕。而右将军独下吏,当死,赎为庶人。

广子三人,曰当户、椒、敢,为郎。天子与韩嫣戏,嫣少不逊,当户击嫣,嫣走。於是天子以为勇。当户早死,拜椒为代郡太守,皆先广死。当户有遗腹子名陵。广死军时,敢从骠骑将军。广死明年,李蔡以丞相坐侵孝景园壖地,当下吏治,蔡亦自杀,不对狱,国除。李敢以校尉从骠骑将军击胡左贤王,力战,夺左贤王鼓旗,斩首多,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代广为郎中令。顷之,怨大将军青之恨其父,乃击伤大将军,大将军匿讳之。居无何,敢从上雍,至甘泉宫猎。骠骑将军去病与青有亲,射杀敢。去病时方贵幸,上讳云鹿触杀之。居岁余,去病死。而敢有女为太子中人,爱幸,敢男禹有宠於太子,然好利,李氏陵迟衰微矣。

李陵既壮,选为建章监,监诸骑。善射,爱士卒。天子以为李氏世将,而使将八百骑。尝深入匈奴二千余里,过居延视地形,无所见虏而还。拜为骑都尉,将丹阳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屯卫胡。

数岁,天汉二年秋,贰师将军李广利将三万骑击匈奴右贤王於祁连天山,而使陵将其射士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可千余里,欲以分匈奴兵,毋令专走贰师也。陵既至期还,而单于以兵八万围击陵军。陵军五千人,兵矢既尽,士死者过半,而所杀伤匈奴亦万余人。且引且战,连鬬八日,还未到居延百余里,匈奴遮狭绝道,陵食乏而救兵不到,虏急击招降陵。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匈奴。其兵尽没,余亡散得归汉者四百余人。

单于既得陵,素闻其家声,及战又壮,乃以其女妻陵而贵之。汉闻,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后,李氏名败,而陇西之士居门下者皆用为耻焉。

太史公曰:传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其李将军之谓也?余睹李将军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辞。及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彼其忠实心诚信於士大夫也?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谕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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